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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的行李又那麼大一堆,萬一路上錢不夠起來,豈不耽誤大家的事。」
鴻漸笑道:「我看他們把全家都裝在行李裡了,老婆、兒子、甚至住的房子
。你看李梅亭的鐵箱不是有一個人那麼高麼?他們不必留錢在家裡。」
辛楣也笑了一笑,說:「鴻漸,我在路上要改變作風了。我比你會花錢,貪
嘴,貪舒服。在李和顧的眼睛裡,咱們倆也許是一對無知小子,不識物力艱難不
體諒旁人。從今以後,我不作主了,膳宿一切,都聽他們支配。免得我們挑了貴
的旅館飯館,勉強他們陪著花錢。這次買船票,是個好教訓。」 「老趙,你
了不起!真有民主精神,將來準做大總統。這次買船票咱們已經帶累了孫小姐,
她是臉皮嫩得很的女孩子,話說不出口,你做『叔叔』的更該替她設想。」
「是呀。並且孫小姐是學校沒有給旅費的,我忘掉告訴你。」
「為什麼?」
「我不知道為什麼。高松年信上明說要她去,可是匯款只給我們四個人分。
也許助教的職位太小了,學校覺得不配津貼旅費,反正這種人才有的是。」
「這太豈有此理了。我們已經在賺錢,倒可以不貼旅費,孫小姐第一次出來
做事,哪裡可以叫她賠本?你到了學校,一定要為她向當局去爭。」
「我也這樣想,補領總不成問題。」
「辛楣,我有句笑話,你別生氣。這條路我們第一次走,交通並不方便。我
們這種毫無旅行經驗的人,照管自己都照管不來,你為什麼帶一個嬌弱的上海小
姐同走?假如她吃苦不來,半路病倒,不是添個累贅麼?除非你別有用意,那就
——」
「胡鬧,胡鬧!我何嘗不知道路上麻煩,只是情面難卻呀!她是外國語文系
,我是政治系,將來到了學校,她是旁人的office wife,跟我道不同不相為謀。
並且我事先告訴這女孩子,路上很辛苦,不比上海,她講她吃得起苦。」
「她吃得起苦,你路上就甜了。」
辛楣作勢把煙燙鴻漸的臉道:「你要我替你介紹,是不是?那容易得很!」
鴻漸手護著臉笑道:「老實對你說,我沒有正眼瞧過她,她臉圓臉扁都沒看
清楚呢。真是,我們太無禮了!吃飯 的時候,我們講我們的話,沒去理她,吃
了飯就向甲板上跑,撇下她一個人。她第一次離開家庭,冷清清的更覺得難受了
。」
「我們新吃過女人的虧,都是驚弓之鳥,看見女人影子就怕了。可是你這一
念溫柔,已經心裡下了情種。讓我去報告孫小姐,說:『方先生在疼你呢!』」
「你放習,我決不做你的『同情者』;你有酒,留到我吃你跟孫小姐喜酒的
時候再灌。」
「別胡說!人家聽見了好意思麼?我近來覺悟了,決不再愛大學出身的都市
女人。我侍候蘇文紈夠苦了,以後要女人來侍候我。我寧可娶一個老實、簡單的
鄉下姑娘,不必受高深的教育,只要身體健康、脾氣服從,讓我舒舒服服做她的
lord and aster。我覺得不必讓戀愛在人生裡佔據那麼重要的地位。許多人沒有
戀愛,也一樣的生活。」
「你這話給我父親聽見,該說『孺子可教』了。可是你將來要做官,這種鄉
下姑娘做官太太是不夠料的,她不會幫你應酬,替你拉攏。」
「寧可我做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