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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答應我。&rdo;
金何坤斬釘截鐵道。
陳燕西張開嘴,想嘲諷幾句。對上金何坤嚴肅的表情,又暗戳戳將剛亮出的利爪收進去。坤爺怕是第一次對誰這麼擔心,壓根不會說人話。
陳老師單手搭在他肩上,手指捏著金何坤耳垂。他反覆掂量用詞,發覺只能妥協。
&ldo;坤兒,安不安全我不知道。幹這行的,誰敢跟你打包票?要不然搶救隊早下班了。&rdo;
&ldo;你也這麼高一房的人,明事理。這樣,我呢早去早回,儘量不冒險。完成我的本職工作,看好自己的小命。行吧。&rdo;
但陳燕西食言了。
畢竟危機隱伏在黑暗中。
他保證不涉險,卻無法給金何坤保證危險不找上他。遮天蔽日的沉船往下,是一處寬度大約二十米,深度無法預測的洞穴。
水中渾濁不堪,他照著手電,隱約瞧見洞穴往裡幾米處,有一截手臂,陳燕西估摸這就是他們遍尋不著的第三具屍體。
此前,有兩名遇難者已成功上岸。屍體泡得發脹,大概能辨出是誰。
第三名遇難者的家屬不願放棄,船長好勸歹勸,沒轍。愈近深夜,溫度驟降,這黑漆漆的水上水下,睜眼也不定能瞧見什麼。
搜尋難度增大,團隊商討後,均不贊成繼續下潛。
可家屬在船上坐著,既不哭鬧也沒叫罵。那老人僅僅是望著漫無邊盡的黑夜,朝身邊準備脫下潛水衣的陳燕西說:&ldo;怎麼會找不到呢&rdo;
&ldo;怎麼會他就在那兒啊&rdo;
遇難者是老人的兒子,兒媳婦已數次暈厥,船長沒帶她上船。
陳燕西脫衣服的手一頓,他抬頭看著對方。人老了,眼也渾濁。花白頭髮於風中顫顫巍巍,老人甚至指錯了地兒。
可他抬手,就那麼直愣愣地指著。嘴裡反覆唸叨,&ldo;他就在那兒,他就在那兒。&rdo;
陳燕西忽地一笑,&ldo;是,他就在那裡。&rdo;
&ldo;我會帶他回來,您放心。&rdo;
船長沒攔住,陳燕西不是公司內部成員,也不要一分錢。他橫起來,真沒幾人管得著。
天太冷,周林呆怔地看著一圈圈盪開的水紋,心想陳燕西不怕死。
遠處有光,城市離這很遠。於是傳來的微光到不了眼前,只能照亮半邊天際,昭示著人間就在前方。
陳燕西知道有人在等他,或許這會兒金何坤正掐著表,心神不寧地看電視。
今天出門前,鬧了點不愉快。回去時,要不要買點夜宵哄哄他。
洞穴潛難度大,陳燕西瞥見的那支手臂確實屬於遇難者。
但也僅僅只有手臂。
他刨開淤泥,呼吸變得困難。雪水剛融,匯集到湖泊裡,冷得他有些失神。陳燕西咬牙,這可能是失溫症的前兆。他摸索到那支手臂,打算返回水面。
只能如此了。他想。
陳燕西記得兩年前某次救援中,曾有潛水員在上船後嚎啕大哭。因體力下降而不得不離開,船長的聲音在潛水電話中顯得略微無情。
&ldo;放棄吧,回來。&rdo;
那人說:&ldo;我摸到了,我摸到那具屍體了。&rdo;
&ldo;我本可以帶回來。&rdo;
陳燕西那時想不通,有生之年,那麼多&ldo;本可以&rdo;。本可以好好學習,認真工作。本可以不與某人爭吵,不失去誰。本可以孝敬長輩,多陪伴親人。
但都在人走茶涼,曲終人散時,才哀嘆一句&ldo;我本可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