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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神策軍士面面相覷,但因裴玄靜剛剛被皇帝單獨召見過,身份又是新晉宰相的侄女,也不敢輕易得罪,遲疑再三還是點了頭。
裴玄靜道:&ldo;煩請諸位帶路。&rdo;她曾經一心盤算著悄悄前往大雁塔,探索武元衡留給自己的謎題。但今天和皇帝的會面讓她意識到,在這座長安城中自己是毫無秘密可言的,至少對於皇帝來說,只要他想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就必然能夠知道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倒不妨大大方方地行動,再見機行事吧。
一路疾行,須臾便跨過大半個長安城。再抬頭時,大雁塔就在眼前了。但見那充滿異域風情的古樸身姿,雖無大雁之形,卻自有躍然長空、俯瞰眾生的無盡神采。
裴玄靜顧不上多欣賞了,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塔下,抓住一個小沙彌便問:&ldo;師父,請問《集王聖教序》碑在何處?&rdo;
小沙彌不慌不忙道:&ldo;阿彌陀佛。檀越可是問的懷仁和尚集字碑?&rdo;
&ldo;正是!&rdo;
&ldo;檀越弄錯了,《懷仁集王聖教序》碑在弘法寺,並不在這裡。&rdo;
裴玄靜愣住了。
小沙彌又道:&ldo;檀越若是要看《大唐三藏聖教序》,那倒是刻在雁塔外牆之上的,小僧可為指點。&rdo;
&ldo;哦,不必了,多謝師父。&rdo;困惑和失望在裴玄靜的心中糾結起來,堵得她喘不過氣來‐‐《大唐三藏聖教序》是褚遂良書寫的,所以肯定與武元衡的謎底無關。但是由王羲之書法集字而成的《懷仁集王聖教序》石碑卻根本沒有立在大雁塔。難道是自己推理有誤?
可是這麼一來,最後的線索也斷了。裴玄靜感到全身無力,再也沒有信心參透武元衡設下的謎局了。
她站到《大唐三藏聖教序》的碑文下面,仰望大雁塔頂,更覺得高不可攀。但是既然來了,她咬了咬牙,便登一次吧。試過,也就死心了。
裴玄靜一口氣攀上塔頂。朝下望去,整座長安城都覆蓋在浩渺煙雲之下,棋盤狀的阡陌錯落有序,車馬人流蜿蜒其中,宛若人間幻境一般壯麗恢宏。也是在這一刻,她才理解了皇帝所說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要守住長安的話,是值得的。為了所有看得見和看不見的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為了這座城、這個國、這片河山,已經有太多的人赴湯蹈火,她卻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ldo;請問這位女施主,是否裴家大娘子?&rdo;一位慈眉善目的沙門出現在她身後,向她合十行禮。
裴玄靜連忙還禮道:&ldo;我叫裴玄靜,師父是找我嗎?&rdo;
&ldo;正是。有位相公託我向娘子轉交一件東西。&rdo;
裴玄靜的心狂跳起來,忙問:&ldo;是哪位相公?&rdo;
沙門含笑不語,從袖籠裡摸出一個樸實無華的黑布小包裹,遞到裴玄靜手中,便轉身離去了。
裴玄靜不由自主地環顧四周,此時塔頂恰好空無一人。那幾個神策軍士沒興趣登塔,都在底下等候。她強扼激盪的心神,掀開布包。
包袱中是一隻小巧玲瓏的金縷瓶,紋理精緻、色澤暗沉,一望便知是件珍品,而且頗有些年頭了。
吐突承璀的話在她的頭腦中響成一片:武元衡不肯收受其他賄賂,但見到太宗皇帝欽賜的金縷瓶時,卻立即收下了。
她翻過瓶子,果然,瓶底中央一方小小的鐫印‐‐&ldo;貞觀&rdo;。
原來所謂的金縷瓶,竟是如此細膩纖巧的物件,躺在她的掌心中,像一隻剛孵出蛋殼的雛鳥,又像一塊燒得滾燙的火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