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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同時照亮的還有燈的主人那特別的成才之路。他初則從吳宓治西洋文學,繼則隨陳寅恪習東方學,後又轉入王國維所傾力的中國文史研究。幾年之後,浦江清功力大進,終於將三巨頭的心法集於一身。百年來的中國,在上述各領域都能手如雲,但能夠一身三任、進退裕如者,則寥若晨星。浦江清便是其一。
浦江清雖用功極勤,下筆有神,但治學卻極為謹嚴,輕易不做學術文章。在十二年內,他的論文只有區區兩篇。數量雖少,質量卻奇高。其《八仙考》一俟問世,各界均大表欽服。便是對學界大佬朱希祖都很不以為然的張蔭麟也賓服不止,特地跑來祝賀。此文開始奠定了浦江清的學界地位。很快,他那“文史並進、博覽無涯”的名氣,便在學界不脛而走。其實,他不僅國文好、洋文好,而且詩詞俱佳、棋牌在行、曲藝精工,甚至數理、天文也無所不通。日後,浦江清久經醞釀,又推出了著名長文《詞的講解》。文章一出,朱自清、葉聖陶、呂叔湘、程千帆等名流均極表激賞,“盛稱講解之精”,以為在俞平伯名作《讀詞偶得》之上。僅此一文,就奠定了作者繼王國維之後又一位詞學高手的地位。
那一陣,“清華雙清”這兩個著名的小個子,與修偉瀟灑的“清華三蓀”(金龍蓀、陳岱蓀、葉企蓀)相映成趣,各擅勝場。
浦江清:此“清”可念成追憶(2)
卻說那時清華教師待遇極高,生活清閒,過的是活脫脫“活神仙”的日子,故極受異性青目。外文系錢稻蓀教授是國內僅見的日文泰斗,又是浦江清的老師。錢公對其才華極是上心,不時邀浦赴宴,好茶好酒伺候。是時,錢家有女已長成,浦亦是大齡青年,言外之意不言自明。對此,朋儕極為熱心,甚至遠在英倫的朱自清也不遠萬里寫信促成好事,說:“錢公之美德,實為大家風範,即此何必他求哉!”吳宓對自家情事可謂“浪漫”得到家了,活生生把一女子逼成了熊希齡老人家的嬌妻,可是對弟子的婚事毫不糊塗,恨鐵不成鋼地說:“擇妻還須擇丈人,能有這樣的泰山,你還遺憾什麼!”誰知浦和當年他吳宓一般無二,萬事聰敏,單單是在情事上拎不清。氣得吳大罵。眾人再三催促,浦再四推脫。其實他心裡早已另有佳人。這佳人便是燕京的一位才女。可惜浦江清幾經追求,終是無果。臨末,女子託人捎話說其已有所屬,請勿考慮。浦江清聽了,足足沉默了半分鐘,才用英文說:“請告訴密絲蔡,我對她並無奢望,但願保持一般友誼,希望能繼續下去。”儘管如此,他還是苦苦單戀,直到女子嫁作他人婦。
後來有一次相親時,女方只小談了一會兒,就藉故告辭了。理由是對方無長壽之相。不承想,沒幾年,這女士自己卻病倒先行了。直到歐遊回國後,浦江清才在松江老家結識了一位女子,與之攜手。而這時,北國已經烽煙漸起。
抗戰勝利,聯大解體,浦江清這才回到老家。他敲開門後,女兒立即急匆匆地向母親彙報:“又來了一個姨夫!”原來他離家多年,女兒早已不識這“陌生人”了。這時的浦江清,已然憔悴瘦削,神采盡失,與先前判若兩人。
浦江清身體每況愈下,但南方氣候養人,不少名校也爭相聘請,他終於決意留在東南。不意此時噩耗傳來,聞一多在昆明不幸遇刺。朱自清力單難支,立即催他返校。家人反覆挽留,他終於拒絕道:“系裡正缺人,我怎能不去呢?”他立即北上,回到闊別多年的故地。在那熟悉的北院,他的鄰居將有朱自清、劉崇鋐、曹靖華,有呂叔湘、楊業治、王瑤,也有王竹溪、華羅庚、餘瑞璜和張青蓮等。這是個“文曲星”的世界,這是個傳奇般的園子。
是時,飽經蹂躪的清華園已經滿目瘡痍,萬物蕭森,雜花遍地,野兔橫行。秋風徐來,落葉飄零。在金燦燦的落葉中,浦江清帶著女兒寂然前行。前邊早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