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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間,朱顏對曾經爛熟於心,卻根本沒有體會的法律片語‐‐激情犯罪,有了入骨的理解:一切都發生在瞬間,眨眼工夫一切都變得無可挽回。
這是朱顏最為委屈的所在。
陳山妹抱著她的腿來央求的時候,她實在是毫無準備,也來不及表示接受與拒絕,斜刺裡就殺出了不問青紅皂白的安鶯燕。這情況,天知、地知、己知,還有陳山妹知,安鶯燕看來傷得不輕,萬一真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所要負的法律責任明擺在那裡。作為律師朱顏很清楚,在押嫌犯誤傷人命,其罪責比普通人重得多。如果需要訴諸法律,陳山妹的證詞至關重要,甚至可以說與自己性命攸關。可是,以往日跟陳山妹的關係,人家能不能提供有利於自己的證詞,朱顏毫無把握。
在朱顏的印象中,農村人特別是農村婦女,多半都見識淺、目光短、心眼兒小,記仇與記恩同樣不含糊。朱顏心裡悔意頓生,到哪個山唱哪個歌,中國的民間生存智慧早有明示,傷害自己的是那個挨千刀的周小喬,又何必跟這些不相干的人戧著來呢。這真應了那句老話: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仇人多一堵牆。就算陳山妹沒把自己當仇人,以往的那些傷害,也足夠讓她採取含糊其辭的態度,推說什麼也不知道就算客氣了。
想到這兒,朱顏禁不住渾身發抖。現在她太需要找一個溫暖的肩膀來依靠了。
然而,環視這間可以說得上熟悉的倉室,朱顏的目光像只無頭蒼蠅到處亂飛,找不到任何落腳的地方。本來在她眼中,女嫌犯們形同汙泥濁水,她一直以眾人皆濁我獨清的優越感置身其中。朱顏跟這些人相處的原則,是能不說話儘可能不說話,說一個字能解決問題,決不多說第二個字。一想到自己周圍都是毒販子、人販子、殺人犯、盜竊犯、妓院的媽咪或小姐,她就會出現生理反應,坐到哪兒嫌哪兒髒,躺在大通鋪上,也是這兒癢那兒癢,怎麼著都不自在。進來這些天,朱顏的目光,從未在那一張張看一眼都嫌多的臉上停留過,此刻挨個掃過去,不僅張張臉都陌生得令她吃驚,那陌生中還飽含著某種幸災樂禍的敵意。
朱顏又一次感到了絕望。這種絕望除了在跟戀人分手時嘗到過,在被閨蜜周小喬傷害,以致鋃鐺入獄之際,也有過相似的感覺。
一想起&ldo;周小喬&rdo;這個名字,朱顏的血液就像凝結了一樣,渾身寒戰。她不止一次地咬著牙根兒想,要是能重活一百次,定要一百次把周小喬從自己人生的記錄中刪掉。
回國第五天,那個燈光璀璨的夜晚,是朱顏此生再也不能忘記的噩夢。朱顏在看守所灰暗的屋頂下,無數遍回顧過那個夜晚,每一個細節都叫她歷歷在目。朱顏覺得其實只要稍稍留意,並不難發現周小喬的舉止失常,從而窺見命運向自己昭示的不祥之兆,也就不會放任這場悲劇的發生了。然而,一切兇險的苗頭,都被她們之間友情的慣性沖淡了,使她的直覺變得遲鈍,智商隨之降低。
朱顏憶起,下午打電話約周小喬吃晚飯,小喬的聲音就有些心不在焉,特別是當問起賣車的八千美元是否到帳時,甚至能聽出她回答中的敷衍,只不過自己很快替她圓了場。一直以來周小喬對她總有些畏怯,碰到什麼事情要做又沒做好時,常會用緩兵之計來應付,然後再圖彌補。朱顏早已習慣了這種敷衍,並從中享受著被人敬畏的自得。
菜是朱顏點的,下手可謂不輕。從美國枯燥單調的垃圾飲食,回到故鄉的美食大宴,她看見菜牌上每張圖片,都有垂涎三尺的飢餓感。除此之外,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朱顏要捉弄小喬,看她到底心不心疼。小喬不是承諾從此她倆吃飯,費用由她全包嗎,那就讓她出點血,嘗點苦頭唄,大不了等她和魏宣結婚的時候,送個大大的紅包補償一下。
以前周小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