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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跟著牛鄉長進了辦公室。打字員姑娘又送來了一杯水，牛鄉長喝了一口，但並沒有嚥下去，而是仰起脖子漱起了嘴，呼嚕呼嚕的。不知道是不是要節約用水，人家並沒有把水吐掉，而是咕咚一聲嚥了。嚥了以後，回頭看了一下繁花，那目光很犀利，有些像審賊。然後人家又喝了一口水，又漱起了嘴，這次人家沒有再咽，而是吐了。又擦了擦嘴，牛鄉長終於說話了：&ot;孔村長，不請你坐，你就要一直站下去嗎？&ot;繁花想，氣氛不對呀。繁花想緩和一下氣氛，就用開玩笑的口氣說：&ot;鄉長大人還沒坐呢，我怎麼敢坐？不敢嘛。&ot;

&ot;都還好吧？&ot;牛鄉長坐下來，問道。問得很籠統，繁花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就打了個哈哈，說：&ot;還行吧。&ot;牛鄉長卻認真了起來，說：&ot;具體一點，是某一方面行，某一方面不行，還是各個方面都行。&ot;繁花說：&ot;十根指頭還不一般齊呢，肯定還有些地方工作沒有做好。&ot;牛鄉長翻開了一本書，好像是《英語300句》，但剛翻開又合上了，說：&ot;還是要具體一點嘛。究竟哪方面工作沒有做好？&ot;繁花為難了。繁花想，我什麼都收拾好了，就紙廠那個爛攤子還沒有收拾好。但這一點又不能說，說出來就等於罵牛鄉長不是東西了。唉，這是一個馬蜂窩啊，不能隨便捅的。

牛鄉長開始催了，說：&ot;說啊，有問題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發現不了問題。既然癤子裡有了膿，那就要把它擠出來。&ot;繁花想，這狗日的陰不陰陽不陽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嘛，不行，與其讓他牽著鼻子走，還不如主動出手，牽著他的牛鼻子。繁花說：&ot;牛鄉長，你去官莊微服私訪了吧？發現了什麼問題，你儘管指出來。我們村委一定會把你的指示落到實處。&ot;牛鄉長的手本來是放在桌上的，是半握著的，這會兒突然升了起來，伸開，變成了手掌。他的桌子上也樹著一面國旗，當他的手掌升到國旗下沿的時候，又降了下去，然後又升了起來。繁花想，這不是練氣功吧？正想著，牛鄉長開口了。牛鄉長說：&ot;孔村長啊孔村長，有些事情是不允許按下葫蘆起來瓢的。&ot;什麼瓢不瓢的，你跟姑奶奶打的是什麼啞謎啊。繁花說：&ot;只要你指出來，我肯定改。&ot;

繁花沒想到，牛鄉長說的竟然是計劃生育問題。他的耳朵比狗耳朵都尖，竟然連姚雪娥的名字都知道了。牛鄉長問，是不是有個叫姚雪娥的挺著肚子逃跑了？還沒等繁花解釋，牛鄉長就拍起了桌子：&ot;計劃外懷孕，你們的膽子也太大了吧？&ot;瞞是瞞不住了，繁花只好承認姚雪娥的肚子確實大了，但是--。牛鄉長不等她把話說完，就&ot;呼&ot;地一聲站了起來：&ot;但什麼但？但個屁嘛。肚子！肚子！你怎麼連個肚子都管不住呢？&ot;繁花說：&ot;我也是剛知道嘛。現在下手還不晚嘛。拿掉就是了嘛。&ot;

牛鄉長說：&ot;說得輕巧。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呀。現在地球人都知道了。&ot;牛鄉長拍著自己的臉，拍得&ot;啪啪&ot;響，說：&ot;我這張臉都要被你們丟盡了。&ot;繁花想，那是李鐵鎖乾的，又不是你乾的，丟你什麼臉了？但繁花很快就琢磨出味道來了：一定是有人把這事捅到了縣裡，縣裡查下來了。可是誰有這種通天本事呢？牛鄉長隨後的一句話，使繁花有點明白過來了。牛鄉長說：&ot;其實，哪個鄉都不乾淨。我王寨鄉不乾淨，他南轅鄉也乾淨不到哪裡去。可是不乾淨歸不乾淨，弄床錦被一蓋，什麼都沒有了。你倒好，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ot;靠他孃的，原來是劉俊傑把這事捅出去的？俊傑啊俊傑，你小子可把我給害苦了。

除了樹雄心立壯志，繁花沒有別的辦法了。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