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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來,素芳姨與伊藤美結子保持聯絡。即便美結子出嫁,換夫姓改名為岡本美結子,兩人情誼依舊。郵差送到山莊、用橡皮筋套著的一壘信件中,偶爾有日本來的航空信,署名給劉素芳。所以,當古阿霞聽到姑姑兩個字,立即想到岡本美結子。
「美結子確實幫了大忙,」素芳姨說,「臺灣的外交快斷光了,在世界上像鬼船漂蕩。我們能做的不能只有等待,因為等太久。美結子知道狀況,一直幫我想辦法,最後我們用特殊身份加入了日本山嶽會(the japanese alpe cb, jac),這山嶽會累積了會員攀登珠穆朗瑪峰與世界第八高山馬納斯盧峰(anas)的經驗,然後經由對方的媒合,透過了國際混合團隊攀登聖母峰的考核了。」
「太神奇了。」古阿霞說。
「還有個人也幫了大忙,田部井淳子。」
「又多了一個日本姑姑,有姑姑們真好。」趙坤繃著笑聲。
古阿霞思索那似曾相識的名字,突然想起房間牆上的那張照片裡,有個被扛在雪巴人肩上的女人,說:「太神奇了,她竟然也幫了忙。」
「她到底是誰?」趙坤問。
「是世界上第一個爬上聖母峰的女人。」
「美結子把我的處境寫信跟田部井淳子說了,多虧她的牽線,我們才能加入日本山嶽會。」素芳姨說。
「你說很複雜,說得我得喝點酒才懂。」趙坤伸手拿回鋼杯,把杯底的白酒喝盡,「現在我懂了,第一,你們可以出國比賽了;第二,我們自己人很懂得扯後腿;第三,這裡好冷,我要回工寮去了,明早還要燒火爐幹活。」趙坤站起來,遞出鋼杯多討白酒,見到粉條兒菜猛搖頭,轉頭又問古阿霞,要不要一起走回工寮比較有得聊。
「我們也可以一起聊。」小墨汁爬上了阿達瑪的肩上。
「暫時不用了,」古阿霞說,「我比較喜歡大自然,要待在這裡,如果要回工寮,我走夜路時會注意安全。」
趙坤對帕吉魯說:「兄弟,幫我照顧你的馬子。」說罷微笑,帶著雙傻與小墨汁走回工寮,幾個人沿著足跡打磨的山徑走,趙坤的口哨聲縷縷不絕,小墨汁說會招鬼,別吹。趙坤不管,伊伊哦哦,吹得更淒絕,在第五道稜線盡頭,趙坤回頭搖晃手電筒說再見。
古阿霞忍著笑意,對帕吉魯說:「這位弟兄,你遇到情敵了,說幾句反抗的話吧!」
帕吉魯表演起來,他作勢哽到,掐著自己脖子無法呼吸,腮幫子鼓著兩團氣,最後倒在地上。黃狗朝他過去,直舔著。古阿霞說,這是標準的遭情敵餵毒後的垂死掙扎,不是反抗。帕吉魯在地上癱著,指著天空,要大家往那看。月亮爬上巨樹的枝丫了,從紅檜扇狀的葉片浸潤而來,在樹隱蔽處,一隻黑影蹲在那凝視地平線,發出「呼、呼、呼」的叫聲。素芳姨說那隻貓頭鷹是灰林鴞,它不太可能接近人群與營火,也許是森林剛砍光,高山鼠類或蟲蛾的蹤影易辨,它趁機在這視野最好的樹頂獵食。也或許是,這棵樹是它堅守到底的家園。
「你們哪時出發去尼泊爾?」古阿霞問。
「明年二月出發,我們計劃在尼泊爾待幾個月,搬運物資、體能訓練、高度適應等,在最適合的五月攻頂。目前就是缺錢。」素芳姨說。
「一文錢能殺死英雄。」豬殃殃說。
「是巾幗英雄,」粉條兒菜說,「我們這次無補給登山,是希望記者報導,募到款項。唉!這年頭,做夢不用錢,築夢要燒錢,要是開廟賺大錢,就不用籌錢了。」
「開廟?」
「開一間登山廟,」粉條兒菜說,「百業拜祖師當神,算命的拜鬼谷子,賣豆腐的祭拜曾做過此行的關公,剃頭的拜呂洞賓,登山要拜什麼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