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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裡,獨眼龍就哽哽咽咽地哭了起來。我舅舅就說,你哭什麼呀,我說的是駱駝,又不是你!他就抬袖一抹鼻涕:駝子哥呀,你看我像不像一匹駱駝?我舅舅就說,你怎麼能像一匹駱駝呢,駱駝那麼大,你才這麼尕,差得太遠了!他就又說:我說的不是長相,我說的是命!我舅舅就說,命是個啥東西,看不見摸不著,怎麼比呢?他就不吭聲了。
又過一陣,忽然又問:駝子哥呀;牛啊馬啊人啊,下崽都是胎生,或一胞胎,或雙胞胎,都是直接下崽,可為啥鳥啊、蛇啊、螞蟻啊,卻要先下個蛋,以後才慢慢孵出小崽崽?我舅舅見他越問越離譜,便沒好氣地說,我不知道!他又嘆息一聲,顯出很失望的樣子,再不多言,默默飲幹半碗茶,出門走了。
我舅舅已經看得出,他肯定是因這次選種再次落敗,心裡痛苦,便胡思亂想,變得這麼神神道道。便也沒有多放在心上。
又過了一段日子,野駝灘各事逐漸恢復正常,人們才想起他怎麼好久不見面了,正互相打聽,他突然又闖進了我舅舅的帳篷。一進門,就臉色慘白地嚷嚷道:&ldo;我沒有殺人!我不是殺人犯……&rdo;我舅舅很是吃驚,忙問他,旮旯城發生命案了嗎?誰說你是殺人犯了?他又叫道:&ldo;我說的不是旮旯城,我說的是迪化城,毛澤民不是我殺的……&rdo;我舅舅仍然如墜五里霧中,又問,什麼迪化城?什麼毛澤民?他又說,迪化城就是烏魯木齊,毛澤民就是毛澤東的弟!我舅舅依然稀里糊塗,烏魯木齊是聽過的,毛澤東也隱有所知。但他這會兒亂叫殺人不殺人,是什麼意思?他見我舅舅確實懵懂,便長嘆一氣,慢慢鎮定下來,說,駝子哥呀,這事太複雜,你聽我慢慢兒說!
之後,他才一五一十道出其中的原委。
他說,他原來並不是軍人,而是一個警察,在中蘇邊境的一個小鎮上負責治安。工作很是刻苦勤勉,頗得上司的青睞,已有提拔擢升的跡象。可惜他天生有個壞毛病,特別好色,一見漂亮的女人,連升官發財都會丟到腦後。某日,小鎮上來了一個流浪藝術團,其中有個女演員,就是現在那個新疆女,姿色十分動人,他和他的上司都看上了,雙雙各自大獻殷勤。但那新疆女卻很高傲,叫他們碰了好幾鼻子灰。他碰壁不要緊,心裡雖難受,卻對那女子更加的敬愛。可他的上司卻是個雞肚貓腸的人,願望達不到,便想報復人。一天下午,便借聯歡之名,邀請藝術團的演員和警察們到外去打靶射擊玩。可是到了現場,上司卻故意給那新疆女難看。其他的演員,每人三十發子彈,乒桌球乓玩得十分熱鬧痛快,偏就是不給新疆女發槍發子彈,弄得新疆女尷尬無臉面。他實在看不過去,便拔出自己的手槍,叫那新疆女痛痛快快打了幾梭子。就因這個小小的契機,他竟在隨後的日子裡,跟新疆女結下了山盟海誓,一直發展到現在這種地步。這件事,當然惹惱了上司,從此便給他穿不盡的小鞋,弄得他苦惱不堪。後來一怒之下,使辭去原職,經友人幫助,和新疆女雙雙私奔到了省城。
二十一(2)
到省城之後,他原是想另換一個差事,卻不料陰錯陽差,一腳踏進了盛世才的督辦公署偵緝隊。這盛世才是當時新疆的土皇帝,是有名的殺人魔王,為了維護他的獨立王國,不僅大肆屠殺反抗他的地方百姓,也屠殺外面進來的共產黨人和國民黨人。他的督辦公署偵緝隊,其實就是特務機關,許多綁架、暗害和搜捕工作,都由它來完成。他一進這道門檻,頭皮就發了麻,但已經悔之晚矣。不久,大約是民國三十一年秋天,他又親自參與了秘密逮捕兩個共產黨要人的工作。這兩個共產黨要人,一個姓陳,名字記不清了;一個姓周,名叫周彬,正是共產黨人毛澤民的化名,當時擔任著新疆省財政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