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第1/3 頁)
淨霖沒能好起來。
他被囚禁於狹窄石室, 黎嶸也不能再任意探望。九天君將他隔於人海,隱於黑暗,像是要把咽泉劍束之高閣。鎖鏈新增了四五條, 石壁間鎮著層層符咒與靈紋, 一道道累加的障屏徹底杜絕了一切聲響。
淨霖不再能分辨晝夜,他被深埋於黑暗。石室四面無門窗,只有上方的石板能滑動開合, 稱它為“石室”其實並不妥當, 因為它更應該被稱作石棺。淨霖不能起身, 也不能下地。石床的寬窄就是他如今的自由空地, 他甚至在挺身時, 都會撞到牆壁。
無人問津,永沉死寂。
逆鱗的微光是淨霖唯一的亮, 他還能從佛珠上嗅到蒼霽的味道,哪怕僅僅是血味。
淨霖不能想蒼霽, 他每回憶一次,咒術便會發作一次。發作時的紋路掐得他幾欲暈眩,殘餘的邪魔也會趁機噬咬著他四肢百骸。淨霖用頭撞著牆壁, 在無止盡的疼痛中苟延殘喘。他用手指摳著牆壁的縫隙,時而鎮定自若地數清身上的疤痕,時而瘋狂地扒著石壁。
他覺得自己要瘋了。
醒來只有鎖鏈聲,週而復始的鎖鏈聲。
淨霖的發似乎長長了,他用手指寸量著, 一遍一遍地量。嘴裡低聲數著數, 可是不行, 他逐漸覺得過去的很多事情開始模糊不清。
“我是淨霖。”
淨霖乾澀地扯出聲音。
“我是淨霖。”
他掙扎著鎖鏈, 對空無一物的黑暗無休止地反覆呢喃。
“我有所愛隔山海……我是逆鱗……我叫淨霖……鳴金臺……槐樹城……七星鎮……我與他、他……”
他是誰?
淨霖急躁地抓著發, 他額貼著牆壁:“我要與他結成秦晉之好……七星鎮裡……鳴金臺……來接我、接我……”
咒術紋路一瞬湧上頰面,在脖頸間勾纏出荊棘的模樣,狠狠地收緊。淨霖困獸一般的用力撞著頭,血淌溼了眼,他嘶啞地喊:“在鳴金臺!我在鳴金臺等你!等你……帶我回家……誰、誰?我有所愛隔山海……我有……”
淨霖脖頸吃緊,連喘息都困難。他扒著喉間,鎖鏈隨著他的喘息而晃動。淨霖絕望地瞪大雙眼,彷彿看著大霧瀰漫而起,將他與那個人阻隔開來。淨霖啞聲抽噎,他突然憑力翻爬起來,在倉促中用指甲划著牆壁。指甲崩斷。在牆壁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一條龍。
淨霖將手掌與臉頰貼在血痕上,他在錐痛中忽地笑起來,已經淚流滿面,只是緊貼著這條血痕,彷彿貼著條龍。
“……哥哥。”
淨霖酸澀又委屈地喊。
“帶我回家。”
不知過了多久,淨霖發作一次,就在牆壁上劃一道痕。他看不清,故而不知道這一面牆已經被劃得血痕交錯,只是他清醒時越漸減少。
淨霖捏著佛珠和逆鱗,蜷身靠在牆壁。他默唸著自己都理不清的話,微微偏著頭。
上方倏地被砸響。
淨霖攥起佛珠和逆鱗,只轉過目光望去。
石板悶沉,被推開一條縫。來人不是黎嶸,也不是淨霖熟悉的人,而是一隻雪魅。
雪魅滑身進來,捧著碗水。他輕得如風,夾帶著寒氣,在飄忽時響著鈴聲。他並不將水遞給淨霖,而是緩緩伏在石床邊沿,陰冷地窺探著淨霖的面容。
“君上。”雪魅幽幽地說,“你瘋了嗎?”
淨霖再次聽到人聲,竟有半晌不能反應。他皺著眉,遲鈍地順著雪魅的聲音轉過頭。
“瘋了。”淨霖聲音滯澀,他推開鎖鏈,從石床上俯下身,“我瘋了。”
“令人敬佩。”雪魅擠出笑聲,“臨松君……不愧是臨松君!”他驟然收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