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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紗,只要摸摸那細細的身子,捏捏那軟軟的嫩肉,如飲醍醐心裡乾淨不說,還
能看到自己往日的樣子。假如她再笑笑,或者伸手過來往我身上摸一下,這顆老成
了楓樹疙瘩的心就能變成要開花的苞。往日是愛梔,後來是雪檸,今日是雪藍,笑
起來就像太陽出山。地上的活物要曬太陽,是活物們自己的事。喜歡孩子笑也是這
些人自己的事。早上我去抱雪藍,先對她說外面的雪真好,後來又說外面的雪被人
踩爛了,怎麼說她都笑,笑得我只想看她笑。雪藍這樣的孩子實在太可愛了,有時
候我會想,福音其實就是可愛。不管你尋找沒有,福音總在那裡。得到它的幫助,
得到它的救護,得到它所給予的幸福和快樂,都是因為自己感到的東西發生了變化。
就是說,不可能人人都是孩子,也不可能人人都不是孩子。是不是孩子並不要緊,
只要心裡面有孩子就行。男人總愛將雪比喻成女人的身子,男人愛女人的身子是男
人做得最聰明的一件事。女人身子像雪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小時候最像,年輕時
也像,老了就不像了。不瞞你說,剛剛嫁給梅外公那一陣,我身上的衣服總是脫下
容易穿上難。不是別人要,是自己想看自己的身子。那時候,再好的衣服穿在身上,
也比不了真身好看。女人愛的是沒人碰過的雪,在女人眼裡,只有這種雪才是自己
想要的肌膚。我也是聽梅外公說過才明白,天下五顏十色當中,惟有白色最少。物
以稀為貴,因此潔白二字才會屢屢被寫入詩詞當中作為讚美的物件。白雲遮不了天,
能遮天的是烏雲。白玉鋪不滿地,鋪滿地的是石頭。在白色東西里能遮天蓋地的只
有雪,所有它才惹人喜愛。假如哪場雪下小了,或者融化太快,沒有將地上鋪白,
這樣的雪就得不到讚美。其實雪化了也是那隨波逐流的水,是清是濁,並不全由自
己說了算。往日我只明白雪是肯定要變成水的,是柳先生說,雪在成為雪之前本來
就是水。男人喜歡女人,女人喜歡雪,道理都是一樣的。懂得天意的女人會知足地
勸自己,不要指望有人會愛自己一輩子,能有雪一樣的命運就是很幸運了。男女之
愛就是對雪的愛,誰都明白雪雖然好卻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的東西,所以一旦雙雙墜
入情網,便會內火如焚,看不出那些被雪遮蓋的旮旮旯旯,實際上並無變化。說實
話,這點事我一直也沒想清楚,到底它是不是福音?這樣的問題又沒有地方去問,
只能一個人不分日夜地想,將心裡想得像是街上那些讓人踩過的雪。“
“聽你一說,我都不敢往雪上走了。”王參議終於找機會說了一句話。梅外婆
站在被日本人炮火掀翻的雨量室旁,突然不想說話了。她將手臂輕輕地抬起來一些,
王參議會意地伸出手將它輕輕地挽住,同時用自己的胸脯溫柔地倚住梅外婆的肩膀。
梅外婆以一種新的姿勢走在前面,帶著王參議一起離開固有的道路,緩緩走進白茫
茫的河灘。
雪是如此美麗,西河水在不遠的地方潺潺流淌,河灘上只有他倆以及逶迤在他
們身後的兩排腳印。雪在以那驚世駭俗的潔淨與純白感動了身處其中的王參議,他
為自己靈光閃現一樣冒出來的主意激動不已。王參議要梅外婆往左邊走一程,自己
往右邊走一程,在雪地上各寫一句話,然後交換著看。雪地上的梅外婆臉色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