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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還是秦公先開的口,說:&ldo;這宗廟可冷?&rdo;他的語氣平淡,一點不帶怒意。
嬴渠感到很意外,秦公的脾氣並不好,這麼心平氣和的同他說話,是他沒想到的。
他很快的,平靜的說:&ldo;不冷&rdo;
秦公四面環顧,很緩慢的將這宗廟中的擺設都看了一遍,青銅寶鼎,蠟金銅樽,簋上是宰殺過的火炙牲肉,還有油漆金紋的宗親靈位一排排密密的陳列著。
莊公裂地,襄公分侯,穆公拓土千里,稱霸西戎,秦國,從蕞爾小國到春秋的霸主,而誰又知,秦人的祖上不過區區一養馬匠,這秦國的國土是祖輩世代披肝瀝膽,以血肉之軀奪來的,每當秦公來到宗廟,都會心生這樣的感慨,心裡波瀾震盪,一輩子勞筋苦骨,兀兀窮年,到底也還是那般模樣,依舊是貧窮弱小,依舊是滿面瘡痍。
然後他才看向自己的兒子,看著嬴渠蒼白又平靜的臉,說:&ldo;你若是不認錯,寡人便可以一直罰著你,罰到死。&rdo;
嬴渠沒有說話,他看起來脾氣好,性子溫潤謙和,實則是很倔的,又倔又冷,不曾說過軟話,甚至於對待秦公永遠都是那副平淡冷漠的樣子。
這不是兒子對父親的態度,更不是臣下對君上的樣子,可是他沒有辦法擺出一副媚好的樣子笑臉逢迎,沒有辦法不去回憶那些過去,更沒有辦法不因秦公的言行而寒心。
他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行屍走肉,不是無情草木,有愛就會有恨。
嬴渠說:&ldo;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父若殺子,當無怨。&rdo;
無怨,無怨,他何止是無怨,他那是恨,秦公笑了,沉悶的笑聲迴響在宗廟裡,像是個神志不清的瘋子,終於,他的笑停了,他說:&ldo;可是寡人不捨&rdo;
嬴渠的身子微微晃動,眼神有一瞬的恍惚。
秦公的樣子忽又變得悲涼,說:&ldo;寡人不捨,不捨,虎毒尚不食子,寡人又怎麼會手染骨肉的鮮血。&rdo;
他說著,樣子就像一個愴然的可悲的老人,而他也確實將油盡燈枯,化為槁木。
嬴渠沒有說話,他從沒見過秦公如此,而他也見不得自己這個薄情寡義的君父漏出這麼絕望又脆弱的樣子,一個冷血無情,殺伐決斷的君主垂暮之年竟也說出這番孤寡之人才會有的說詞,他會覺得很可笑,可笑之下還埋著若有若無的酸楚。
秦公說:&ldo;寡人不能讓秦國亡在寡人的手裡。寡人要斬掉眼前所有的荊棘,撅出一切深埋的禍根。&rdo;
樹恩莫如滋,除害莫如盡。
秦公嘆了口氣,緩緩的說:&ldo;嬴渠,她的母親畢竟是寡人殺的。&rdo;
嬴渠聽著始終不曾開口。
秦公說:&ldo;若是早知魏王會有如此癲狂行徑,寡人便不會多此一舉。&rdo;
可是殺了就是殺了,沒有可後悔的餘地,每走一步,便是一步,他不會再想回頭路,因為身後只會是百丈深潭。
嬴渠仍是沉默。
秦公看著嬴渠,說:&ldo;你走吧,不必跪著了,寡人沒有殺她,但也不會讓她再踏入秦國半步。&rdo;
嬴渠的身子僵了僵,再抬眼時,秦公已經揮袖離開了。
嬴渠離開宗廟時,恰逢嬴虔回來,嬴虔一路風塵,看起來很疲倦,聲音還是很有力的,說:&ldo;嬴渠,君父好似沒派人截追她,我見她們出了函谷關,去了魏國便沒再追。&rdo;
嬴渠頷首,平靜的說:&ldo;有勞兄長了&rdo;他的臉色不好,嘴唇蒼白,說完便就離開了。
魏國
夜深月沉,黑色的蒼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