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頁(第1/3 頁)

張小敬太熟悉這些人的秉性了。今天這麼一場轟動的大災劫，朝廷必須要找到一個罪魁禍首，才能給各方一個交代，維護住體面。蕭規已死，對他們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把張小敬丟擲去做替罪羊‐‐哪怕他們對他的貢獻心知肚明。

上到天子，下到封大倫，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推動這件事。張小敬實在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解脫之道。

長安大城就好似一頭狂暴的巨獸，註定要吞噬掉離它最近的守護者。想拯救它的人，必然要承受來自城市的誤解和犧牲。

張小敬仰起頭來，看了看清澈如昨日此時的天空，唇邊露出一絲笑意。他撣了撣眼窩裡的灰塵，低下頭，看著陳玄禮緩緩道：&ldo;罷了，人總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我告訴你吧，蚍蜉已經死絕，天子和太真坤道平安無事。&rdo;

&ldo;在哪兒？&rdo;

&ldo;先讓這兩個人離開，我才會說。&rdo;

張小敬一指聞染和岑參，擺出一個坦蕩的姿態。既然結局已經註定，他放棄了為自己辯說，只求他們能夠平安離開。

不料封大倫又跳了出來：&ldo;陳將軍不要相信他！這傢伙手段殘忍，包藏禍心！如今突然說這種話，一定還有什麼陰謀！&rdo;

陳玄禮盯著一臉坦然的張小敬，有些猶豫不決。這時永王卻忽然開口道：&ldo;以父皇安危為重。&rdo;

陳玄禮和封大倫同時愕然，永王這麼一說，無異於同意放走聞染和岑參。不過他的這個理由出於純孝，沒人敢去反對。

於是陳玄禮做了幾個手勢，讓士兵們讓出一條通道來。聞染髮出一聲悽厲的哭聲：&ldo;恩公，你不能拋下我一人！我不走！&rdo;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張小敬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叮囑道：&ldo;咱們第八團就這點骨血，替我們好好活下去吧。&rdo;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去，猛地切中了聞染脖子。聞染嚶嚀一聲，昏倒過去。

張小敬對岑參道：&ldo;麻煩你把她帶走吧，今天多有連累。&rdo;岑參這時不敢再逞什麼英雄，知道再不走，會惹出天大的麻煩，便沉默著攙起聞染，往外走去。

封大倫有些不情願，不過他轉念一想：先把張小敬弄死，至於聞染嘛，只要她還留在長安城，日後還怕沒熊火幫折磨的機會嗎？

岑參託著聞染，慢慢走在龍武軍士兵讓出的通道間。兩側計程車兵露出兇狠的神情，岑參只能儘量挺直胸膛，壓服心中的忐忑。他走到一半，忽然回頭看了一眼，看到張小敬仍舊筆直地站在原地，雙手伸開，那一隻獨眼一直注視著這邊。

出於詩人的敏感，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張小敬已心存死志。只要聞染一離開視線，他與這世界上的最後一根線便會斷開，從此再無留戀。岑參雖然對這個人不甚瞭解，可從與聞染、姚汝能等寥寥幾人的接觸，知道他絕非封大倫口中的一個卑劣兇徒那麼簡單。背後的故事，只怕是山沉海積。

他發出一聲深深的嘆息，英雄末路，悲愴絕情，這是絕好的詩材。可惜詩家之幸，卻非英雄之幸，強烈的情緒在他胸膛裡快要爆炸開來。

就在這時，忽然遠處傳來金鑼響動，鑼聲急促。一下子，移香閣前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他們看到遠處望樓上旗號翻飛，而且不止一處，四面八方的望樓都在傳遞著同一個訊息，整個長安上空都幾乎被這訊息填滿了。

有懂得旗語的人立刻破譯出來，稟報給陳玄禮：&ldo;天子無恙。&rdo;陳玄禮又驚又喜，忙問詳情，可惜望樓還沒來得及提供更詳盡的細節，只知道是延興門那邊傳來的訊息。

封大倫飛速看向張小敬，臉上滿是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