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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兒我明白了：樓自清講的並不是什麼&ldo;亂愛故事&rdo;，而是近來流行的一個諷刺小品，諷刺的物件是個哲學系的大學生。那年頭知識分子們創作了不少醜化自己的玩意兒，該小品便是其中之一，只不過樓自清為了搞笑，將哲學系大學生換成了謝天浩。

&ldo;……香噴噴的紅燒雞端上桌子時，謝天浩正在看他的哲學書。老爹說：兒子，快吃吧！謝天浩卻說：爹，你說這碗裡有幾隻雞？他老爹說：當然是一隻。謝天浩說：不對！你這是一般人的看法，按照哲學的觀點，這裡存在兩隻雞‐‐一隻是具體的雞，一直是抽象的雞。他爹馬上說：那就這樣吧兒子，這兩隻雞咱們一人吃一隻，我吃那隻具體的雞，你呢……&rdo;

這時寢室的門開了，馬興旺走了進來，照例板著苦大仇深的面孔。

&ldo;你們在幹什麼？&rdo;

盧秋生正要答話，樓自清慌忙說：&ldo;沒幹什麼，沒幹什麼……&rdo;

馬興旺用眼睛掃了一圈，然後對我說：&ldo;老印叫你下午去找他。&rdo;

我點點頭。馬興旺冷笑一聲：&ldo;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rdo;

這話本來是外交部長陳毅元帥答記者問的時候，針對國外敵對勢力說的，馬興旺自從興旺以後，特別喜歡引用，經常沒頭沒腦地來上一通，還帶著一種陰陽怪氣的味道，好像在對誰盤馬彎弓引而不發，弄得大家莫名其妙。

今天他針對的顯然是我，看來這小子已經知道印國祥叫我寫檢查的事情。然而樓自清一聽這話就變了臉色。馬興旺走後，大家（含謝天浩本人）催他把故事講完，他卻完全沒了興致，因為他對馬興旺這番話的印象太深刻了。

這事發生在一年以前，那時學校裡開展學習解放軍活動，內容之一就是每天起床後必須把被子疊成一塊方方正正的豆腐乾。寢室裡其他人都辦到了，只有樓自清拿他的被子毫無辦法。他這床被子頗有來歷，那被面據說還是他母親當年的嫁妝，因為兒子考上了北京的大學，母親才將其從箱底隆重翻出，交給他帶到了祖國的首都。麻煩在於那是一床很舊很綿軟的軟緞被面，樓自清費盡力氣又擠又捏，好容易弄出一個直角，剛鬆手，那直角便柔柔地坍下來，又變成了平滑的圓弧。樓自清與被面展開了頑強的搏鬥。他的表現完全符合領袖的教導：鬥爭，失敗，再鬥爭，再失敗，再鬥爭……直至氣得要哭。於是我們一齊上陣，七手八腳摁住可恨的被子，用拳頭捶，用手掌壓，四面八方同時使勁，終於將它擠成豆腐乾的形狀。但是隻要人一下來，那豆腐乾就又變成一團不方不圓、既方又圓的東西。

馬興旺知道這事以後很開心，說是一床小小的被子說明瞭許多問題。我們都不明白&ldo;許多&rdo;二字從何談起，因為馬興旺只說了一個問題。他說這事證明有些城市人比誰都笨，別說分不清韭菜麥苗，連自己的被子都不會疊！馬興旺說這話時露出了難得的笑容，他每逢發現了&ldo;城市人&rdo;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新例證，總是這樣高興的。

&ldo;分不清韭菜麥苗&rdo;的樓自清帶著新的緊迫感投入了戰鬥，然而被子依然不肯就範，於是在馬興旺嘴裡，它&ldo;說明&rdo;的問題就越來越多，先後包括：個別人對待學習解放軍的認識問題、態度問題、感情問題、立場問題、牴觸情緒問題、消極對抗問題……等等。樓自清本來就膽小，當了&ldo;個別人&rdo;以後更加惶惶不可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