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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現在流淚了,是不是功虧一簣?我轉身向門口走去,一步一頓,要是走得快了點,下一刻怕就要忍不住拔足狂奔去。
薛鯤在我身後咆哮:&ldo;站住!站住!&rdo;但狂怒似乎忽然化成了軟弱,他悽惶道:&ldo;等等,阿崢從沒對不起你過。別害他,你別害他。&rdo;
我跨出門檻時,盧崢正端著粥碗踏下迴廊。他臉上歡容尚在:&ldo;秦師兄?你們這麼快就談完了?&rdo;
我瞧著那碗精心熬煮的粥,伸手接了過來:&ldo;你去看看他吧。&rdo;
盧崢怔了:&ldo;怎麼?薛師兄說他不想吃?&rdo;一邊往房間裡走去。
等拐過迴廊,我才把粥碗輕輕放在美人靠上。
遠遠傳來盧崢帶著哭腔的喊聲。
原來私下裡他稱呼的不是&ldo;薛師兄&rdo;,而是&ldo;鯤哥&rdo;。
第96章
故事得從十多年前說起。
薛鯤的爹是大俠客,十四喋血入江湖,摘下了不知多少仇人頭。等到老了,他發現提起他的人越來越少,但受過傷的腰背越來越痛,兩隻袖子也越來越空。薛大俠只得帶著獨子寄人籬下,說是客卿,實乃食客,他最後那點俠名,剛好還夠換主人家一具好棺材。
盧崢的爹是棲鶴城裡的巨賈,八歲就沿著長言溪販果子點心,磨禿了不知多少算盤珠。到他六十大壽那年,小提籃發達成了百里舖、萬頃田,逢人就作揖的盧猴兒成了說一不二的盧員外。就連後宅也格外氣順,潑辣老妻剛去廟裡吃長素,十六歲的美妾就替他生了個白胖兒子。
若薛鯤和盧崢是主角,似乎有好多人性幽微的故事好寫。
薛鯤本該陰沉孤傲,他既是豪俠之子,又怎麼甘心被人當僕從般使喚?而濯秀山莊崛起,盧員外送小兒子上山,沈霄懸卻一眼相中了隨行的薛鯤是個練武的好胚子,盧崢在武道上庸庸碌碌,心裡又怎會沒有妒恨?
但真相偏偏就是這麼乏味。
盧崢是老來子,別的兄弟姐妹早就長大成人,家裡和他歲數差不太多的只得一個薛鯤。打會走路,盧崢就綴在薛鯤腳後,小狗子般跟進跟出。薛鯤雖跟親爹在江湖上受了幾年霜刀風劍,但在盧府吃得飽穿得暖,還平空多了個粘人弟弟,沒機會生出陰暗,倒練就了一身與年齡不符的護犢子勁兒。
他倆雖不同姓,但比黃大和黃二還要更像親兄弟,連架都很少吵。
要不是這樣就好了。
要不是這樣,盧崢現在就不會這麼傷心。
我走後不久,薛鯤便落了最後一口氣。
待他移欞謝王廟那天,賊老天非但沒淚飛頓作傾盆雨,反倒一躍入了盛夏。
驕陽既如火,孝幔便不好再比作雪。
孝幔像噩夢裡無論如何也答不出的空白考卷。一入謝王廟,焦灼逼問的白光就刺得我心虛氣短,把之前編好的鬼話忘了個精光。
盧崢的聲音已嘶啞得像吞炭自毀過,但還在迎來送往,憑弔的客人勸他保重身體,他只笑笑不說話。
輪到我時,便把那笑笑也免了。
不知那天薛鯤還來得及對他說了什麼,我只知道閒話跑得快得像長了八條腿兒。之前我幫著打理鳳疇營中軍務時是人見人愛的秦大師兄,大傢什麼都找我商量,現在我捲鋪蓋出營門,都沒人來搭把手。
盧崢是濯秀諸子裡脾氣最好的一個,這輩子也沒吹鬍子瞪眼過,但為了鯤哥,他也對我掛出了張冷臉。
沐蘭田一系放下帛金便走,我卻沒那麼識趣。我乘人不備,縮排人群裡,又吃了好些白眼,總算等來了那傢伙。
他如今還跛著,為了能站得穩,受傷的那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