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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聞足音由遠及近,我忙坐回椅子上,見是肇先生也踱來了大堂。
他見我拉長脖子往他身後瞧,啜了口壺嘴,道:&ldo;我替沈公子施了針。讓他一個人養養神罷。&rdo;我沖他感激地拱一拱手:&ldo;辛苦肇先生,沈公子傷情如何?&rdo;肇先生也不還禮,逕往牆角走去:&ldo;他傷情如何,外行人也聽不懂。好好將息數月,老實吃我開的藥就是了。&rdo;
怕就怕他不肯老實呆著。
我正苦笑,卻見肇先生哪雙碧藍的眼珠正上下打量我:&ldo;看秦公子身姿功架,也是江湖客。&rdo;說著放下茶壺、拾起筆來,從那堆未完的什物裡撈出一件,畫兩筆,就丟下再換一件。
他筆尖只有一味太白,畫了波濤上的飛沫,再畫美人鬢畔的珠釵,染罷海棠花心的淡蕊,又點猛虎睛中的精光。畫過一輪,換了只大毫去沾赭黃:&ldo;我年少時也慕俠,練過幾天棍棒拳腳。但越長越覺得可笑。江湖客力強則自炫,氣勇則好鬥,唉,於己無聊,於世無益。&rdo;
這也太傷害我的職業自豪感了,我忍了忍,沒忍住,辯道:&ldo;俠客成人之美,赴人之困,路見不平上去鏟,總不至於如此不堪吧?&rdo;
肇先生約摸想不到我會還嘴,筆下一挫,接著又繼續塗抹起神仙衣袍:&ldo;最壞就是這句路見不平!俠客一己之尺,度天下的長短,若不順他的意,輕則毆辱,重則殺人。可世上分明有可繩眾生的大尺度,叫做王法!&rdo;
搗鼓了一屋子機關獸,沒曾想你還是個法家。我七成嘲諷,三分真惑,問道:&ldo;如今還有王法哪?&rdo;
他倒也坦率:&ldo;如今國勢衰靡,文恬武嬉,王法自然有,只是無人去伸。但匹夫除一小不平,又要牽連出多少大不平?真正的大不平,誰又能除之?&rdo;
這話好似一鋤,火星四濺,正劈在我胸中塊壘上。
那是京觀般凍在一起的大河和冰雪,餓殍與頭顱。
我不由道:&ldo;那又要如何才能除這大不平?&rdo;
肇先生慨然一筆,落成金光,萬點閃爍在龍鱗上:&ldo;愚見方才你也聽到了。讀書便能濟世,這是漢人最聰明最好的辦法。我武祖雄才韜略,也開了科舉,可恨真皋人愚鈍,不解大義。汝輩漢人當懂,為何又要辜負這兵不血刃,除大不平的機會?&rdo;啪的一聲,他把手中筆擲回几上,在紅漆幾面是汙了偌大一團:&ldo;濯秀再勢大,也不過一城一山!以沈公子的精明,若能為官,未必不能活拓南一道的百姓。可惜他偏要當個遊俠兒!&rdo;
我大笑起來:&ldo;可依我看,沈識微哪怕不做江湖客,也當不了官。&rdo;不知為何,覺得心血翻湧,嗓門也放大了:&ldo;這廝瞧著玲瓏八面,但其實一肚子憤世嫉俗,加上這目無餘子的德性,在官場裡撲騰,我怕他要憋屈死。&rdo;
最糟糕是腦袋後面有點尖。這廝天生反骨,誰能挫得平,磨得光!
肇先生嗤的一聲譏笑,我倆都覺得彼此荒謬,索性互不搭理。看來得問問徐姨娘秦湛的八字,看是不是和沈識微刑剋,不然何至於才幾句話,就和他信得過的朋友互相給得罪了。
我正白眼望天,忽而覺得有個什麼東西重重從我腳面上碾過。我疼得一哆嗦,低頭看見地上有個團魚似的鐵傢伙正轔轔前行,蜜蜂般畫了個8字,居然又沖我來了。我忙把腳提起來,再看肇先生,他本在偷瞧那團魚,見我怒沖沖瞪他,忙裝作繼續塗裝,可嘴角忍不住的越來越翹。
此外還得問問,是不是命犯小學生。
等肇先生的畫筆換到朱紅,沈識微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