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煙色(第1/2 頁)
許母直到圍桌吃飯時臉都是鐵青的。
沒人敢說俏皮話逗樂,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地小口吃碗裡白飯,只敢挾眼面前的菜色,生怕老太太不鬱,把氣撒到自己身上當那冤頭鬼。
桂音悄眼看新娘子,曉她名喚謝芳,原是說給二老爺作妾,圓臉盤兒,圓眼睛,肉嘟嘟鼻子,嘴巴又小又肥,塗得口脂都被吃光了,頰腮濃抹的紅胭脂斜插入鬢,倒像花旦裡分出的玩笑旦,專扮喜劇裡的角兒,但眼前的景顯然不是一出喜劇,她的眼淚偷偷滴進碗裡混著米粒在吞嚥。
一頓飯吃得七七八八,大奶奶領著新娘子回房。
許母氣鼓鼓要睡中覺,其他媳婦出門也各自散了。
桂音看著窗牖上紅鮮鮮喜字,再是滿地鞭炮炸過的紅紙屑。
春梅帶著丫頭,用水把喜字潑溼好揭下來,婆子握著苕帚開始灑掃院落。
桂音覺得滿目一片荒涼,心底說不出的晦澀滋味,悶頭出了院門,只有趙媽立在牆邊候她。
“蕙霞呢?”
“被李媽叫去了,鬼鬼祟祟不曉做什麼!”
桂音抿抿唇不再言語,走過月洞門,一陣寒風迎面而來,她抬手撫整吹亂的鬢角,恰摸到三姨奶奶珍蘭借的簪子。
桂音等在門邊半晌,丫頭秀琴急促地迎出來,她便把簪子遞上道:“無旁的事,只來還這個。”
轉身就要按原路回,秀琴連忙上前阻攔,陪著笑,“二姨奶奶既然都到門口了,好歹進去坐坐,否則我可不好交差!”
見桂音還待婉拒,索性扯住她繡海棠花的袖側,低聲道:“三老爺吃官筵去了,不至半夜回不來,您儘管放寬心就是。我家奶奶出身不高,遭她們多嫌棄,只得整日呆房裡冷清清,就盼有人能來聊閒呢!你就可憐可憐她吧!”
言已至此,再推脫太不近人情,桂音客氣兩句,便隨她進院穿堂,一路花木凋零,未遇見僕傭半個影兒,心底暗不解間,秀琴已打起門簾請她進房。
房裡一間又套一間,隔著酒紅鑲金線的紗簾子,本就是老宅暗昏昏,又未掌燈,天色也陰,僅有的光線是窗戶縫兒由風漏進的自然亮,霧濛濛青嫋嫋皆是稀薄的煙色。
“怎這麼濃的煙?”桂音咳了一聲。
秀琴輕笑嘀咕:“新來的丫頭惹禍,以為香片燒的越多房裡就越好聞,哪管還有煙呢!”
桂音聞著果然一股子濃烈的龍涎香,秀琴揭起紗簾她走進裡間,頓時怔了怔。
一張容兩人寬的黃花梨矮榻,珍蘭頭倚青緞面粉花底高枕,側身躺著,一手持著景泰藍煙桿,一手拈煙針捅著菸斗喙尖上的孔,胸前擱四方紅漆煙盤,裡擺一盒煙膏、一壺茶、一茶盞、一碟五香蠶豆,一盞煙燈燃著黃幽幽的光,映得她眼眸半張半闔,面龐笑容迷離。
她併攏交疊的兩條腿,丁香紫的褲子往上褶,露出一截纖薄的足踝,三寸小腳套著鮮紅繡花鞋,翹翹尖尖若春日泥裡新鑽出的嫩筍。
桂音一下明白了,珍蘭在抽大煙。
“我還是不打擾得好!”她囁嚅要走。
秀琴捧來滾茶堵住去路,“來都來了,姨奶奶坐榻床上吃口茶再走啊!”
“二姐姐是來還簪子的麼?”珍蘭嗓音軟綿綿的。
桂音低嗯一聲,只得挨在榻沿邊坐了。
秀琴坐回珍蘭腿側,邊燒煙泡,邊拿過一條水煙筒慢慢裝菸絲。
“二姐姐心裡很鄙夷我吧,年紀輕輕的做什麼不好,偏要吃這煙膏呢!”珍蘭放下煙桿,舔舔焦乾嘴唇,端起茶盞來吃。
桂音看著她,平日濃妝豔抹不覺得,此時脂粉未施素淨張臉兒,明顯泛露起淺黃的煙容。
“吃這個總是不妥當。”桂音抿唇。
珍蘭嗤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