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悵然(第1/2 頁)
桂音老實地回道:“是二老爺給的。”
她腦裡還有些懵,從昨晚送她回客店到今兒一道來端王府,許廷彥對她較往日格外疏遠,連話也不願多講。
她心底遺憾,說不準今見過玉林師兄就要隨他去了,二老爺高高在雲端,或許這輩子再也不復相見,她還是很想和他好聚好散的。
唐氏側頭朝許廷彥埋怨:“早讓你替我尋雙美鐲子,這麼好的原來竟自拿著私藏!”
謝驥正同許廷彥低聲說著什麼,被她插嘴打斷,蹙起眉冷眼看她。
唐氏不敢再多言,壓低聲音悄道:“他呀,就曉得對我兇狠呢!”
桂音抿起嘴輕笑,唐氏也看著她笑了,“還是我們江南的女孩兒最順眼,頭髮、嘖!眉眼、嘖!瞧面板跟水磨年糕似的糯實。琳琅原也這樣的,可惜被京城的風沙給磨糙了,成北方大妞後,性子也變了,與我計較起來整個屋子都是她的高聲,人都說有理不在聲高,且她又那樣的有學問……”
桂音暗忖原來謝驥就是謝琳琅的三叔,忍不得斜眼瞧他,卻見謝驥也正側目望來,連忙收回視線,同唐氏笑道:“謝小姐昨才見過一面,覺得她很是爽朗和善呢。”
“誰初初見她都覺得好,辰光久了就現原形。”唐氏咂著嘴忽岔開話兒,拉過侍郎夫人指著桂音道:“許二爺怪會藏私,這雙白玉鑲紅寶耳環呀,他店裡就沒擺出過,你問我咋曉得,我一日不去三回也有兩回的……”
富太太們說來說去總離不開這些話題。
廳裡又捻暗幾盞花燈,戲臺上的燈則愈發通亮,桂音還沒見過戲臺能搭得如此絕好,盯緊著看了好一會兒,直待有人繞臺開鑼,意味好戲即將連番登場。
先來的是個青衣,攜小蒲葵扇子唱起白娘子。祭塔一折,哀哀婉婉悽悽楚楚唱罷下了,又上來個花旦,稚氣未除,見著臺下雙雙眼睛把她緊盯,頓時膽就怯了,調起得足,有些高不成低不就,把唱詞唱得氣虛虛的。
男人吃著熊掌鹿筋,喝口金華酒,見她可憐,笑得零碎和寬容,女眷交頭接耳,反顯得有些刻薄。
那花旦頰上的胭脂擦入了鬢,紅得似要滴血,她想早些退臺,所以著急地唱:你繡幃裡效綢繆,倒鳳顛鸞百事有。我在窗兒外幾曾輕咳嗽,立蒼苔將繡鞋兒冰透。今日個嫩面板倒將粗棍抽,姐姐呵,俺這通殷勤的有甚來由?
鑼鼓敲得愈來愈快找不著調,亂糟糟成一團兒,眾人皆是瞠目結舌。
桂音似乎聽得許廷彥湊近耳邊對她低語:“還是你唱得好!”
她驚喜地轉過頭,白玉耳環顫微微搖晃,卻見二老爺還在和謝驥聊談,原來竟是自己幻覺一場。
臺上西皮二黃撕拉一扯,鏗鏘昂揚,頓將先前的混亂徹底盪滌。
一個武生頭戴軟羅帽,身穿白色大緞平金繡甲衣,絛子大帶,足蹬厚底快靴,手持長柄大刀,登臺繞一圈住足,緊眉瞪眼,瀟灑亮相,正是名譽京城的大武生喬玉林。
桂音忍不住淚眼朦朧,不是相逢久遠的喜悅,亦不是遭受苦難的委屈,一瞬間,遠遠近近許多事交疊,此時的淚竟不知來處。
她鼻子發酸,喉嚨生堵,眼眶起潮,耳邊一腔西皮導板:那一日在虎牢大擺戰場。
聽他鏗鏘有力的唱唸作打:我與桃園弟兄論短長。關雲長揮大刀猛虎一樣,張翼德挺蛇矛猛似金剛,劉玄德舞雙劍猶如天神降,怎比我方天戟蛟龍出海洋?只殺的劉關張左遮右擋,俺呂布美名兒天下傳揚。
喬玉林握持方天畫戟,出手蹉步穩重沉定,他功底深厚紮實,長靠短打皆精,又有條耐唱的好嗓子,唱詞唸白分外峭拔有力。
他忽而一個鷂子翻身,扛戟輕鬆落地。
一眾紛紛擱下筷箸,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