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京城(第1/2 頁)
怔過稍頃,趙媽拍著胸脯道:“二姨奶奶要往哪裡去?”
“趙媽又在這裡做什麼?”桂音不答反問,廊道里只吊掛著一盞宮燈,被窗縫溜進的涼風死死纏住,昏紅光暈便把人影拉長了,直往雪白的牆壁面努力攀扯,再遠些的盡頭,似山崖一處剛見天日的洞口,黑漆漆陰森森含著幾許未知的恐怖。
趙媽把手託的方盤湊她跟前,“給二老爺熱滾的牛奶,他方才淋過雨,我滴了幾滴紫薑汁,只微微辣還能驅寒氣。”
她被自己的忠心伺主感動不已,卻瞟見桂音一臉心不在焉,頓時不悅,揚高聲氣說:“這原不該是我管的事兒,二姨奶奶對老爺多上點心,二姨奶奶可有聽麼?”
桂音驚轉回神,勉強笑了笑,“趙媽費心,由我給二老爺端進去。”
她接過托盤復又走返房裡,一步三挪行至床沿邊,見許廷彥側身朝裡躺著,她低喚:“二老爺喝牛奶……”
沒聽到應聲,桂音伸手戳戳他的脊骨,也不見動,呼吸聽著沉穩平和,似乎已經睡熟了。
她看看手中牛奶,以前哪裡吃得到呢,這些大戶人家的老爺,真是富貴不懂貧寒苦。
丟了委實可惜,桂音索性自己一口一口喝完,舔舔嘴角,又皺皺眉,味道有點怪。
她輕手輕腳越過他的腿,爬進床裡貼壁躺好,再拽過薄毯拉到下巴,把自己裹成只棕子。
夜雨下得愈發大了,伴風直往窗牖撲來,發出沙沙綿綿的響聲,她打個呵欠,朦朦朧朧欲闔眼睡了,忽覺身後床榻一沉,二老爺竟坐起身來。
桂音背脊倏地一僵,思緒悉數回籠,清醒無比,屏氣豎耳細聽動靜,有趿鞋走開聲,她悄翻個身,從被頭裡朝外好奇地瞧。
燭火噼啪炸個花子,抖擻著精神明亮起來,二老爺側身站在如意桶前,揭開上面覆的圓蓋子,原來他是要去方便。
桂音覺得,若來縷大風將火光吹滅,她的兩隻眼睛此刻在暗夜裡一定閃閃發亮,像野狼似的。
二老爺挺直脊樑,如意桶裡大珠小珠落玉盤。
桂音沒想過自己會偷窺得津津有味,連忙側身朝內裝睡,心間卻五味雜陳,她個黃花姑娘,且心有所屬,怎能……怎可盯著旁的男人目不轉睛呢。
羞恥與慚愧油然而生,吞噬著她的神魂,又迷濛了意志,重回那場昏天攪地的夢裡。
許廷彥看見桂音留給他一個蜷曲的背影,伸手去掰她的肩膀,很容易就翻轉過來,烏油髮絲遮住半邊頰面,他抬手撩撥至耳後,露出小臉,睡得熱烘烘的,呶著嘴兒可愛又乖巧,像在問他討愛似的。
許廷彥俯首親親她的嫩唇,有牛奶香摻著薑絲的辣味兒,笑意浮進黑濃眼裡,那麼難吃的東西她也能下肚,真是服了。
忽而想起什麼,握起她的手舉到面前,五個指尖皴得充血,是替他摁肩膀時磨出的紅,怪不得見他耍賴不講理,委屈成那副樣子。
再笑著看她半晌,目光閃爍著難以察覺的溫柔,他突然把她的指尖湊近唇邊親吻……
“桂音,桂音!”
有人在耳邊聒噪,桂音揉著眼睛直起身,突來的蕭瑟寒意直刺骨頭,她縮縮肩膀。
窗簾子忽被掀起,嵌著管事徐錦的笑臉,“二姨奶奶,進京城嘍!”
北邊的京城同江南倒底不一樣,你要問哪裡不一樣,管事許錦就能講得頭頭是道:“首先是這風,像暴脾氣的漢子,颳倒牌樓,扯豁布幌,拽碎爺們腰間玉佩,掀翻娘們渾身褲襖,黃沙土塵遮天蔽日,雞毛蒜皮迷揉人眼。而南面的風,像意欲報仇的棄婦,陰噝噝往你身上纏,溼冷冷鑽進肉縫骨髓裡,準叫你生死不能。”
“再是這人,京城你走兩步遇著官兒,走三步遇著皇親,走四步遇著洋人,皆是身價彰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