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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揉額角的林不回唔了一聲,懶洋洋地指了指掛在壁上的琴,道:“春寒。”
林不回在樂理方面的造詣到底是深是淺,我雖然摸不太清,壞印象是擺著的。我喜滋滋遵命取來琴,僵著手指胡亂應付了一曲,奏畢便很熱切地盯著林不回的方向等待。
他似乎也被我的敷衍驚住,過了半天才道:“這是瀛洲第一次特意彈曲子給我聽,我本以為……會更走心一點的。”
“所以陛下已經允許了,將阿金交予飛霜殿撫養照料,是嗎?”我切入正題。
“可以的。只是秕子不僅是阿金的乳母,同時還是朕最鐘意的女官,負責每日的梳洗束髮。其餘撥冗照料阿金的宮人,也都有任在身,不能跟阿金換飛霜殿去。若瀛洲覺得自己可以一人身兼父、母、乳母等數職,儘可以將阿金即刻抱回飛霜殿去,朕絕不阻攔。”他的話音裡帶著微微的笑意。
我覺得自己牙根有些發癢,雖然知道毫無殺傷力,仍然狠狠地瞪了林不回一眼,然後心裡忽然冒出來個主意。
那日不小心嗆了林不回一臉血後,他忽然對我縱容軟化許多。我猜太醫肯定對我的病情有所隱瞞,但林不回,卻不一定是顧忌我死活的緣故。
前世的怨恨叫我遺漏了一些重要的線索。而現在,我終於摸到了其中頭緒。
林不回在我面前,並不總是一副冷淡疏離的模樣。
恰恰相反,他有時待我極好,好得超出了他一貫對待旁人的熨帖周到。但每每在我幾乎要離不開他的陪伴時,他又會突然冷淡下來,變成數九隆冬裡簷下倒掛的尖銳冰稜,叫我在他的不假辭色中惶恐不安,輾轉反側。
我始終記得他曾以和煦如春風的態度待我,所以才對林不回一往無回地痴心不改將近十年。我也始終記得他驟然翻臉的迅速與強硬,所以我亦特別清楚,即使自己有皇子身份的加持,林不回也從來未曾把我放在眼裡,更遑論放在心上。
他知道如何收線、放線,以獲取最多的放風箏的樂趣。他也知道何時才是最恰當的時機,叫我情不自禁地被感動,又患得患失地跌落深淵。
顯然,林不回一直熱衷於放風箏,並且至今熱衷於放風箏。
而現在,我就處於疾風驟雨尚未醞釀成熟的風平浪靜中。
雖然對遊戲規則領悟得太晚,但聊勝於無。至少我知道,現在的林不回,願意配合我演一出溫柔親密的戲碼。
於是當夜我故技重施,假意靠在阿金搖車旁的椅子上睡了過去。
阿金漸漸熟悉習慣了我的存在,只要我還在他的視線之內,就會乖乖地吮著拇指不哭。我有自知之明,倘若沒了宮人乳母的協同照料,只怕不出一個月,阿金就要夭折在我手上。
林不回大可以另撥兩個有照顧嬰孩經驗的人給飛霜殿,這不費他多少力氣。可他一口回絕,顯然是在故意為難我。
我遂決意霸在沉香殿內耍賴不走,好讓他斟酌一下,到底是將我與阿金、乳母打包送走爽利些,還是任我藉著阿金的名義在他眼前晃來晃去的煩神更痛快。
只是沒想到閉眼假寐久了,真的會犯困。我垂著腦袋猛然點了一下頭,忽然未能穩住身體平衡,從椅座一頭栽到地上。幸好因地龍的緣故,也不覺寒氣有多重。迷迷糊糊趴在地上調整了一下手腳的位置,心滿意足重返黑甜鄉。
睡到一半,忽然手腳一抽,冒著冷汗驚醒過來。
一個黑黢黢的陰影,靜默地,懸在床沿凝滯不動。床邊有東西在窺探我。
我定了定神。倒是沒想到林震西對我怨氣如此深重,至今仍在作祟。或許,我該提醒林不回作幾次水陸道場為其超度。
當然我是完全不懼怕鬼神的。畢竟死過一次。
只是挪動我那人功夫真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