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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不斷撲騰在幾十雙淡定地抓著剩飯菜吃的木桶上，誰也沒有注意，陰暗中，那隻小手的倔強，到底誰該可憐他，同情他，施捨他？貌似沒有人。即使他的要求只有抓到一點點的飯，能讓這個已經餓到出現幻覺的少爺稍稍振作起來。

靠著牆角的少爺，眼皮不斷張合。雪落在他在已發紫的嘴唇上，停留了一會兒，才漸漸被他的體溫所融化。他抿了抿失去知覺的嘴唇，&ldo;二郎……二郎……《尚書》的最後一篇，少爺我還沒看熟，你翻出來給少爺讀一讀……&rdo;

他旋即抬頭看了眼門內微弱的燭光，然後滅了。

小巷一片黑暗，那隻小手，還在木桶裡翻騰，最後，書童半個身體都進入了木桶，總算拿到了一把湯水浸漬的米飯，他送了一口氣，趕緊跳下木桶。一隻鞋子早就不去向何處。腳後跟生滿的淤紫的凍瘡，潰爛地有些瘮人。

他跳下木桶的一剎那，腳疼得厲害。二郎一拐一拐地走到了那個半靠在牆角的少年面前，用那細小的胳膊，枕在少年的脖頸下，聲音有些微顫，道：&ldo;少爺，吃飯了。二郎給你把飯買來了。&rdo;他小心翼翼地將還有些餘熱的飯餵進少年的嘴中。不知是他手心的熱，還是飯本身的熱氣，估計是飯本身的吧，那雙小手早就僵硬地失去了知覺。

&ldo;少爺，您倒是吃啊！&rdo;書童有些急了，以為是自家少爺挑食，便急忙安慰道，&ldo;吃飽了飯，才有力氣讀書，才可以中狀元。&rdo;他似乎也感到累了，小腦袋頂在磚上，還是小心地餵著。

&ldo;對……我還要……會試……《尚書》……飯……&rdo;發紫的嘴唇稍稍抿動了幾下，令那一直託舉在少年下巴上的小手趕緊往裡邊送了幾粒米飯。

&ldo;少爺，你慢慢吃啊。兒郎背《尚書》給您聽。&rdo;小腦袋緩緩搖著，&ldo;克勤於邦，克儉於家……&rdo;他真的很聰明，少爺讀過的句子，他可以記得大半。懷中的少年，嘴唇抿動一下，二郎便將手上的米粒往裡邊送一點。

木桶中殘羹被一搶而空，小巷重新回到安靜，所有人都蜷縮著，來抗拒嚴寒的審判，然而他們究竟犯了什麼罪？有，他們有罪。罪在窮，罪在他們是窮人。

仙居樓前的馬車四面八方地散去了，酒宴散去好久了，裡邊的客人總要叫上一杯好茶，然後談天、談事、談人，最後，實在沒有話題可以聊了，只好起身告辭。天橋七家的東家談完了開棚施粥之後，便離去了。

仙居樓的燈籠，滅了。一切，彷彿被寒冬所凍結住了，絲毫沒有響動。

翌日，人們在牆角發現了兩個被凍僵了的少年，都死了。那個躺在懷裡的，嘴中含著一口飯，而那個手裡捧著些許菜葉飯粒的，小腦袋一直就這麼靠在牆磚上。兩張草蓆嫌多，看著兩個親密的樣子，估計也不嫌棄葬在一起，清早請來的毛子踢了踢一邊的窮漢，道：&ldo;喂，裡頭那兩個小子，有名沒名？&rdo;

&ldo;不知啊。不過一個一直叫另一個二郎。&rdo;

毛子點點頭，於是城郊添了一座簡易到將木牌踢開就沒了任何特徵的新墳‐‐大郎二郎之墓……

第121章 看客與嗟食客

雪停了兩日，天兒放了晴。對於那些無家可歸的人來說，是個好訊息。然而最好的訊息，便是天橋下開始施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