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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青突然勒住韁繩,轉過頭去。
他不是不高興於這一戰的大勝,但他的確不忍去看那些在絕望中哀嚎的金軍士兵。
自參軍以來,他已經見過了太多的血腥,太多的死亡。但他並沒有因為見的太多而對此麻木,相反,他越來越怕見到血,怕看到屍體。有好幾次,他夢到一片又一片的荒墳,墳前是無數紙錢漫空飛舞,紙錢下,孤兒寡母一身白衣孝服,伏地而哭。
每當夢到這裡他都會嚇醒,嚇的他滿身冷汗,坐臥不寧。
那些本是在大草原上遊牧放歌,縱情於藍天白雲之下的金國牧人,為什麼要到這裡來送死?這大片的耕地不是他們所要的,而漢人也同樣對大草原下逐水草而居的帳篷不感興趣,為什麼就不能和平相處、相安無事?你們流血犧牲,風餐露宿,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是為了在河川縱橫的耕地上放牧嗎?或者為了幫你們的貴族們多搶一點財寶?你們能因此得到些什麼?為此而付出生命,究竟值得不值得?
他想不通,這麼簡單的問題,難道這些金人真的就不明白嗎?或者雖然明白也要去做?
他希望有空能回一次家,好好請教一下父親,這個問題已經糾纏在他心中好久了,他實在無法理解。
金軍大營的北門突然敞開,金軍敗兵就好象是從營內直噴出來的,瘋狂的向外逃竄,這些敗兵一旦摔倒就休想再站起來,無數人會立刻從他身上踩過去,不管腳下是人是土,是活是死。
然而金軍現在是背河安營,東西南三面都被漢軍所圍,北門外唯一的逃命之路就是渡過南河逃往河北岸,問題是,金軍的船舶本就不多,又只有一少半留在南岸,其他大部都在北岸,這一來能用來渡河逃命的船就更少了,金軍士兵們你爭我奪,紛紛搶著上船。人多船少,孔武有力者搶上,力氣較弱者紛紛落水,只聽叮噹之聲不絕,金軍士兵為搶上船開始互相攻殺起來。
隨著一陣&ldo;嗆琅、嗆琅&rdo;的聲響,一艘船起錨了,船上站的滿滿的都是金軍將士,許多人半個身體懸掛在船外,船一晃動,抓的不牢計程車卒就撲嗵撲嗵的掉到水中。
又一艘船起錨,但這艘船上還頗有些空位,這一起錨讓岸上的金兵十分憤怒,只聽一陣叫罵聲,數十名金軍士卒直接撲入水中向船上衝去,這船本就不大,被這些士卒一拉,一時猛烈搖晃起來,船上的金軍齊聲大叫,紛紛拿起兵器去打水中的金軍,一時間噴湧,水中落下數十條臂膀來。
一片混亂之中,一條大船邊上卻是井然有序,數十名衣甲鮮明的金軍衛士背向河岸排成一列疏導人群,附近的金軍將士安安靜靜一個跟著一個,聽著衛士們的指揮上船。
四下裡號哭之聲震天,但這附近卻安靜的可怕。
這裡如此安靜,全是因為一個人。在船邊站著的那個人。金軍總指揮,左賢王完顏無術。
完顏無術好象對自己的指甲一直就很感興趣,此時此刻,二十幾萬士兵陷入生死掙扎,他自己也隨時可能被漢軍捉獲,但他對這一切都全然無感,只是細細的端詳著他的雙手。
天色雖已發白,但想看清楚指甲還不是那麼容易的,完顏無術把雙手舉到眼前,細細的看著。
其實他不是想看自己的雙手,他是想一口咬住自己的雙手!如此大敗,他怎麼有臉回去?但現在,他不能亂,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驚慌,否則只有把事情變得更遭。
他的雙手微微有些發抖,他立刻放下雙手,背到身後,雙手狠狠的攥起拳頭。他感覺到了指甲切入肉裡的那種痛楚。這種痛楚讓他反而更清醒、更平和了。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背著手站在那裡看著士卒們上船。
左側傳來一聲驚呼,一個衛士被撞倒在地,一個金軍士卒滿臉是血,跌跌撞撞的衝到完顏無術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