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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從西南聯大來的三個同學中劉蒼璧的 去向最差,他奉令到第二戰區閻錫山的長官司 令部報到。那裡雖說也是正面戰場,但幾乎只 算是遊擊區了。其實大家心知肚明,即便像劉 蒼璧這種在實習期間立了戰功的學員,因為思 想左翼,就不能到中央軍的嫡系部隊了。
但劉蒼璧還不是最鬱悶的,趙岑才覺得自 己沒有臉面見人。他已經覺察到來自同學們嘲 諷的眼光。&ldo;讓那些娘娘腔去重慶陪貴婦人們 跳舞吧。&rdo;有一天,他在食堂裡打飯時聽到身後 有人譏笑。他一怒之下,將手中的搪瓷缸摔了, 扭身就往學校政工部跑。他找到政工部學生科 科長白嘯塵,說自己近來悉心研讀毛澤東的《論 持久戰》,對遊擊戰法頗有心得,希望去第二戰 區閻司令長官部效命。白晡塵驚訝得好像在自 己的辦公室聽到了匪情,說一個篤信三民主義 的革命軍人,怎麼能去讀赤匪頭目的書?趙岑 那天就是專門去頂撞他的,言之鑿鑿地說《論持 久戰》是經政府審査透過的書,何以不能讀?教 學大綱上的好多科目還是日本陸軍大學的教 材,我們是否更不能讀?白嘯塵拍起了桌子,真 動氣了,說他放肆,說他辜負了蔣校長,辜負了 學校的栽培。趙岑也不客氣地回敬道,學生只 是不敢辜負國家民族。白嘯塵氣得無話可說, 只得把手指向了大門,向右一一轉。滾出去!
&ldo;處置&rdo;很快下來了,不服從分配的趙岑如 願以償,到第二戰區報到。&ldo;人家要你向右轉, 你偏要向左。&rdo;劉蒼璧曾經打趣趙岑。趙岑的回 答是:&ldo;我現在越來越覺得&rdo;左&ldo;代表了進步的 方向,從文學到政治。&rdo;
和劉蒼璧、趙岑一起分到第二戰區的還有 兩個學員施維勤和卞新和。他們從成都出 發翻越秦嶺,一路上舟車勞頓,一直走到晉南大 地,趙岑的目光一直在往左看,總是在一些路口 問,左邊去哪個縣,再往左走又該到哪個地方。 有一回卞新和實在不耐煩了,就回了一句,再往 左就走到延安去了。
還記得是這年的正月初七,下午他們來到 山西洪洞縣一個叫劉村的鎮子,找到一個姓劉 的保長,遞上軍校的派遣證和政府開的公函。 保長是個五十開外的中年人,精明狡猾,能說會 道。他一邊說,嚯,去太原府啊;一邊朝身後的 人比畫了三個手指頭。馬上就有人把他們迎進 一個院子裡,端茶送水,很是熱情。炮科畢業的 施維勤還感慨道:敵後的民眾,抗日熱情還蠻高 的嘛。
畢竟還是剛剛畢業的學生官,不知道敵後 戰場形勢的複雜。吃晚飯時,劉保長叫了兩個 人來作陪。酒杯剛剛端起來,一個甲長慌慌忙 忙跑進來,不斷將手掌在握起又放開。劉保長 大驚失色,忙說糟了糟了,老總們快跑。
已經來不及了。一群穿灰色軍服的人眨眼 就包圍了鎮公所。一個排長舉著盒子炮帶人沖 了進來,四個軍校生糊裡糊塗地就當了 &ldo;皇協 軍&rdo;的俘虜。
劉保長叫那個&ldo;皇協軍&rdo;軍官高排長。他 是個長得很敦實的北方漢子,濃眉大眼,手腳麻 利,要是脫了這身灰皮,怎麼看也不像個漢奸。 他的手下搜出了軍校的派遣證和公函,這個家 夥像唱戲一樣吆喝起來。&ldo;嗬嗬,還抓到了中央 陸軍軍官學校的老總啊! 了不得的大人物唷。 你們軍校的教官就沒有教過你們吃飯時要派個 崗哨?&rdo;
劉保長點頭哈腰地說高排長,他們是學 生,不懂,不懂哦!&rdo;
&ldo;不懂?不懂跑到俺這地面上來做啥?&rdo;
劉保長又說:&ldo;路過,路過,他們要去太原 府。明天就送他們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