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話·下 藕花深處(第1/3 頁)
“彼有流螢!”郎君總歸不及娘子心細,觀音婢感慨之時,世民已望向遠處。
觀音婢順他所指望去,只見遠處,流螢逐對飛繞,撲閃在朦朧月色中,令山野更添縹緲。團團螢火下,連片荷葉錯落有致,如一滴碧墨散開,盪滌交錯在水光中。綠濤碧波間,朵朵芙蕖身姿曼妙,或含苞待放,或盡態極妍,玉肌勝雪,嬌容似仙,在淡如輕煙的夜霧中,婀娜多姿,清香撲鼻……
世民見她嚮往之,遂駛船過去,慢移在花叢中。碧蓮朱玉近在指間,觀音婢興致漸高,或搖動幾滴晶瑩滾下荷葉,或撥弄幾支芙蓉於鼻前。原想散心賞荷,不想遇上這些事故,如今沿途細賞,倒也不致辜負這山中絕色。
世民見她滿心歡喜,亦停舟觀賞。山月之迷濛,芙蓉之嬌豔,卻未及眼前之景:翩翩木舟飄於花海之中,小娘子一襲青色羅裙揚起衣袂,素淡如青煙,與荷葉同色;白淨的面龐暈了胭脂,粉潤似夭桃,同芙蓉相映;兩顆水杏映入月銀,璀璨若星辰,與星月同輝。一個低頭輕嗅,驚得瑤池翻波,是玉石落水之聲。薰風香霧中,幾隻飛螢流連雙環垂髻間,沉醉不知歸路……
幾縷青絲飄拂風中,迷濛了雙眼。世民只覺這晶透的波光水月,那嫻靜的碧葉紅荷,以及浮動的飛螢流煙,與花中徜徉的小娘子竟融為一幅荷塘月夜圖,神采之照人,美妙而淡遠,令人無法移開雙眼。
“花氣之清香,真醉人也!”
一句輕嘆落在世民耳畔,本是髮絲輕觸耳邊,卻連同心也發癢,令世民莫名不適,因是頑笑:“我不知醉於蓮之芬芳,抑或娘子之髮香……”說著執了青絲在手,以免逗弄自己。
觀音婢聞言看他,以他褻玩自己,當即後挪幾步,綰青絲於髻,冷默不言。
世民反應過來,尷尬笑道:“高娘子切勿怪之,我非是……”卻一時語塞,因為剛才言行確為無禮,當即後悔不迭。自己從來疏於諸娘子,於她怎會冒失若此?
“非是登徒子,乃是……隱君子耶?”觀音婢嘴含冷笑。
世民本非輕薄她,見她似笑非笑,不見慍色,適才也曾戲稱自己為隱士,因陪笑道:“是也。”
觀音婢輕笑:“君子者,博學於文,而約之於禮也。”世民揣摩其話,知是諷喻,以手扶額,不知如何辯解,只聽她繼續道,“禮,所以正身也;人不學禮,則無以立。”
世民見她唸唸有詞,忽覺好笑。試想,小娘子一臉青稚,卻以聖人之言教導自己,其一本正經之態,頗似老學究,豈不好笑?世民雖自視甚高,此刻無心爭辯,遂悠閒而坐,笑望自顧說教的小娘子,且聽她口出何理。
“而凡人之所以貴於禽獸者,乃因有禮也!”觀音婢故說禽獸二字,冷眸視之,沉聲道,“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你……”世民瞠目結舌,面色尷尬,當即恍然,原來她在折辱自己,竟被她迷惑了!不過世民到底豁達之人,雖被罵作禽獸且叫自己速死,仍是一聲大笑:“高娘子所言甚是,某方才失禮,這廂賠罪了!”因長揖作拜。
觀音婢本該怒之,竟無從怒起,直覺他本性非惡,蓋因不拘行跡也。觀音婢素來造次必以禮,然於他人之不羈,未曾惡之。因在她看來,此類人常常更為磊落,就如……觀音婢憶起兒時玩伴,面色逐漸柔和。
世民見她不復冷麵,略略鬆氣,卻又見她目光飄忽,正欲打破沉寂,卻聽她道:“時辰不早,上岸罷。”世民連連應了,遂划船靠岸。
紡織娘隱於草叢,鳴出的軋織聲輕重交錯,音韻悠長,迴盪在空曠的山野,更添幾分靜寂。玲瓏紗燈散出朦朧散光,籠罩著兩個身影,一前一後走在山道上。
世民懷抱猞猁,不緊不慢跟在高娘子身後。自登山起,高娘子未發一言,其清冷疏遠之狀,與花中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