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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洗了衣服,掃完地,吃完飯後的碗筷和桌子都收拾好了。從明天起,在這座城市裡,他們只剩下彼此了。何其說,他是一座孤島,邢衍則是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的幽靈船,晃晃悠悠的隨著燈光的海洋漂流到這裡擱淺,緣份真是妙不可言。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露出了邢衍沒見過的表情。
邢衍手裡拿著開叉的掃把,正要走出屋子。
月出來了,陰慘慘地照在他身上,地上濕漉漉的,都是沒來得及乾的水坑。聽說明天還要下雨,今年的颱風來得比往年少,大概是何其也不太明白的厄爾尼諾現象的後續影響。去年的冬天,這座鐵皮屋冷得像一座大型冰窖,他買了點炭想燒來取暖,可又害怕一氧化碳中毒。那個時候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來這麼一篇新聞,某旅館有人燒炭自殺,或是殉情或是活得不耐煩。屋子裡放上一個燃燒的暖爐,在睡夢裡無知無覺地死去。他真害怕,把買回來的炭在大冬天北風呼嘯的晚上,一個人裹著厚厚的衣服在樓頂上燒烤,吃完了就裹著棉被睡覺。床是冷的,被子是冷的,牆是冷的,屋頂是冷的,手腳怎麼捂都暖不起來。他爸打電話來,問他新年要不要回家,說起他和繼母帶著妹妹去三亞旅遊,說到那裡白淨的沙子,溫暖的海水,跟他所處的地方簡直是天壤之別。
何其難得跟邢衍說,他那時躲在被子裡默默地哭了,偷偷抹著眼淚,聲音還裝作沒事人一樣。可那天真冷啊,他從小到大都沒經歷過那麼冷那麼漫長的一個晚上。
他微笑地跟他說起這些事,臉上是灑脫的表情,說完了還不忘跟邢衍說,你流浪的日子一定也不好受吧,去年的冬天那麼冷,街上肯定比樓頂還冷。
邢衍緊緊地抓著掃把站在門口,一股暖流衝擊著他的胸膛,他從來沒覺得有這麼委屈的時刻,流浪時所受的苦難歷歷在目。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眼含熱淚,真的不應該哭得像個孩子。但他就是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在何其的面前,他好像完全不需要隱藏自己的情緒,無論他看起來多麼地糟糕,多麼的不成樣子,何其永遠都不會嫌棄他。邢衍打從心裡這麼覺得。他在他眼裡,早就被剝離得不著寸縷,內裡的芯血淋淋地撐開,除了對他的情感,邢衍再沒有能向他隱瞞的。
何其仰起脖子,無奈地笑了一聲,對他說,你又哭了,你怎麼老是在哭,真是丟臉,明明個子比我高大。
邢衍抬起手擦了擦眼淚,回他道,也不知道怎麼的,也許是從沒人對我這麼好過,我看到你眼淚就停不下來。
何其說,那你就盡情地依賴我吧,反正我覺得自己比你可靠多了。
他笑道,放心吧,我已經賴上你了。
何其做出打了一個寒噤的動作,對他說,已經賴上了?你可真可怕,我看要躲你遠遠的了。
邢衍說,你躲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的。
那我回家。
我去你家找你。
我去天上。
我到天上找你。
我死了呢?
沒辦法,那我只好把自己埋在你身邊了。
你真可怕。
說完他轉了個身,將身子探出欄杆,望著底下黑漆漆的陽臺,對邢衍說:&ldo;你覺得她們到家了嗎?&rdo;
邢衍說:&ldo;我不知道,王姐還沒跟我打過電話,可能還在車上吧。&rdo;
&ldo;你看到妞妞走之前的表情嗎?真叫人心疼。你說她以後該怎麼辦呢?要是有人能幫她就好了。&rdo;
邢衍站在後面沉默不語,他不知道如何回話。
何其看著遠處的燈海,嘆息一般地說:&ldo;要是每個小孩子都有無憂無慮,愉快的童年就好了。&rdo;
父母健在,家庭和諧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