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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雲上得樓來,只見中間靠窗放著一張大書桌,放著筆墨紙硯與十來本書,還有一件縫了一半的小孩衣衫。戚芳從內房迎了出來,臉上不施脂粉,容色頗為憔悴。狄雲只向她看了一眼,生怕她識得自己,不敢多餚,便依言走進房去。只見一張大床上向裡睡著一人,不斷呻吟,正是萬圭。他小女兒坐在床前的一張小凳上,在給爸爸輕輕捶腿。她見到狄雲汙穢古怪的面容,驚呼一聲,忙躲到母親身後。
吳坎道:「我這師哥給毒蠍螫傷了,毒性始終不消,好像有點兒不大對頭。」狄雲道:「嗎,是嗎?」他在門外和吳坎說話時泰然自若,這時見了戚芳,一顆心撲通撲通亂跳,自覺雙頰發燒,唇乾舌燥,再也說不出話來。他走到床前,拍了拍萬圭肩頭。
萬圭慢慢翻身過來,一踭眼看到狄雲的神情,不由得微微一驚。戚芳道:「三哥,這位是吳師弟給你找來的大夫,他……他或許會有靈藥,能治你的傷。」語氣之中,實在對這郎中全無信心。
狄雲一言不發,看了看萬圭腫起的手背,見那手背又是黑黑一團,樣子可怖,嘶啞著嗓子道:「這是湘西沅陵一帶的花斑靡蠍咬的,咱們湖北可沒這種蠍子!」
戚芳和吳坎齊聲道:「是,是,正是在湘西沅陵給螫上的。」戚芳又道:「先生瞧出了蠍子的來歷,定是能治的了?」語音中充滿了指望。
狄雲屈指計算日子,道:「這是晚上咬的,到現在麼,嗯,已經有七天七晚了。」
戚芳向吳坎瞧了一眼,說道:「先生真料事如神,那確是晚上給螫的,到今天已有七天七晚。」狄雲又道:「這位爺臺是不是反手一掌,將蠍子打死了?若不是這樣,本來還可有救。現下將蠍子打死在手背之上,毒性盡數迫了進去,再要解救,那就難了。」
戚芳本來聽他連時日都算得極準,料想必有治法,臉上已有喜色,待聽得這麼說,又焦急起來,道:「先生說得明白不過,無論如何,要請你救他性命。」
狄雲這次假扮郎中而進萬家,本意是要親眼見到萬圭痛苦萬狀、呻吟就死的情景,以稍洩心中鬱積的怒氣,若他不死,便要親手殺他報仇,至於救他性命之意,自然半點也沒有的。但他從來對戚芳便千依百順,決不違拗她半點,這時聽她如此焦急相求,心中一軟,便想去開啟藥箱,取言達平的解藥出來,但隨即轉念:「這萬圭害得我好苦,又奪了我師妹,我不親手殺他,已算客氣之極,如何還能救他性命?」便搖了搖頭,道:「不是我不肯救,實在他中毒太深,又耽擱了日子,毒性入腦,是不能救了。」
戚芳垂下淚來,拉著女兒的手,道:「空心菜,寶寶,你向這位伯伯鑑頭,求他救救爹爹的命。」狄雲急忙搖手,道:「不,不用磕頭……」但那女孩很乖,向來聽母親的話,又知父親重傷,心中也很焦急,當即跪在地下,向他咚咚咚地磕頭。狄雲右手五指已失,始終藏在衣袖之中,當即伸出左手,將女孩扶起。只見那女孩起身之時,頸中垂下一個金鎖片來,金片上鐫著四個字:「德容雙茂」。
狄雲一看之下,不由得一呆,想起那日自己在萬家柴房之中昏暈了過去,醒轉時身子已在長江舟中,身邊有些金銀首飾,其中有一片小孩兒的金鎖片,上面也刻著這樣四個字,莫不是……
他只看了一眼,不敢再看,腦海中一片混亂,終於漸漸清晰了起來:「我在萬家柴房中暈倒,若不是師妹相救,更無旁人。從前我疑心她有意害我,但昨晚……昨晚她向天祝禱,吐露心事,她既對我如此情長,當日也決計不會害我。難道,難道老天爺有眼,我經歷了這番艱難困苦之後,和師妹又能再團圓麼?」
他想到「再團圓」四字,心又怦評亂跳,側頭向戚芳一瞥,見她滿臉儘是關切之色,目不轉睛地瞧著萬圭,眼中流露出愛憐之極的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