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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窗格響動,有人推窗跳進。郭靖和王妃都大吃一驚,王妃更失聲而呼。郭靖看這人時,正是那自稱穆易的楊鐵心。不禁大出意料之外,只道他早已帶了女兒逃出王府,豈知仍在此處。
王妃稍一定神,看清楚是穆易,說道:「你快走吧,別讓他們見到。」楊鐵心道:「多謝王妃的好心!我不親來向您道謝,死不瞑目。」但語含譏諷,充滿酸苦辛辣之意。王妃嘆道:「那也罷了,這本是我孩兒不好,委屈了你們父女兩位。」
楊鐵心在室中四下打量,見到桌凳櫥床,竟然無一物不是舊識,心中一陣難過,眼眶一紅,忍不住要掉下眼淚來,伸袖子在眼上抹了抹,走到牆旁,取下壁上掛著的一桿生滿了鏽的鐵槍,拿近看時,只見近槍尖六寸處赫然刻著「鐵心楊氏」四字。他輕輕撫挲槍桿,嘆道:「鐵槍生鏽了。這槍好久沒用啦。」王妃溫言道:「請您別動這槍。」楊鐵心道:「為什麼?」王妃道:「這是我最寶貴的東西。」
楊鐵心澀然道:「是嗎?」頓了一頓,又道:「鐵槍本有一對,現下只剩下一根了。」王妃道:「什麼?」楊鐵心不答,把鐵槍掛回牆頭,向槍旁的那張破犁注視片刻,說道:「犁頭損啦,明兒叫東村張木兒加一斤半鐵,打一打。」
王妃聽了這話,全身顫動,半晌說不出話來,凝目瞧著楊鐵心,道:「你……你說什麼?」楊鐵心緩緩地道:「我說犁頭損啦,明兒叫東村的張木兒加一斤半鐵,打一打。」
王妃雙腳酸軟無力,跌在椅上,顫聲道:「你……你是誰?你怎麼……怎麼知道我丈夫去世那一夜……那一夜所說的話?」
這位王妃,自就是楊鐵心的妻子包惜弱了。金國六王子完顏洪烈在臨安牛家村中了丘處機甩手箭,幸得包惜弱相救,一來他是北國雄豪之輩,見了她江南蘇杭美女嬌柔秀麗的容貌,念念不能去心,二來生死之際,遭際易於動情,深入心中難忘,便使金銀賄賂了段天德,要他帶兵夜襲牛家村,自己卻假裝俠義,於包惜弱危難之中出手相救。包惜弱家破人亡,舉目無親,只道丈夫已死,只得隨完顏洪烈北來,禁不住他低聲下氣,出盡了水磨功夫,過得年餘,無可奈何之下,終於委身相嫁。
包惜弱在王府之中,十八年來容顏並無多大改變,但楊鐵心奔走江湖,風霜侵磨,早已非復昔時少年子弟的模樣,是以此日重會,包惜弱竟未認出眼前之人就是前夫。但兩人別後互相思念,於當年遭難之夕對方的一言一動,魂牽夢縈,記得加倍分明。
楊鐵心不答,走到板桌旁邊,拉開抽屜,見放著幾套男子的青布衫褲,正與他從前所穿著的一模一樣,他取出一件布衫,往身上披了,說道:「我衣衫夠穿啦!你身子弱,又有了孩子,好好兒多歇歇,別再給我做衣裳。」這幾句話,正是十八年前那晚,他見包惜弱懷著孕給他縫新衫之時,對她所說。
她搶到楊鐵心身旁,捋起他衣袖,果見左臂上有個傷疤,不由得驚喜交集,但十八年來認定丈夫早已死了,此時重來,自是鬼魂顯靈,當即緊緊抱住他,哭道:「你……你快帶我去……我跟你一塊兒到陰間,我不怕鬼,我願意做鬼,跟你在一起。」
楊鐵心抱著妻子,兩行熱淚流了下來,過了好一陣,才道:「你瞧我是鬼嗎?」包惜弱摟著他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我總是不放開你。」頓了一頓,又道:「鐵哥,難道你沒有死?難道你還活著?那……那……」
楊鐵心正要答言,忽聽完顏康在窗外道:「媽,你怎麼又傷心啦?你在跟誰說話?」
包惜弱一驚,道:「我沒事,就睡啦。」完顏康明明聽得室內有男人之聲,起了疑心,繞到門口,輕輕打門,道:「媽,我有話跟你說。」包惜弱道:「明天再說吧,這時候我倦得很。」完顏康見母親不肯開門,疑心更甚,只道她要庇護郭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