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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感奇怪,不明白這四個字的來由,微一沉吟,忙放下木盤,伸手去摸床上鐵板,原來竟刻滿了字跡,密密麻麻的也不知有多少字。他登時省悟,這鐵板上的字是早就刻下了的,只因前時床上有席,因此未曾發覺,昨晚赤身在鐵板上睡臥,手背上才印了這四個字,反手在背上、臀上摸了摸,不禁啞然失笑,觸手處儘是凸起的字跡。每個字約有銅錢大小,印痕甚深,字跡卻頗潦草。
其時送飯老人已然遠去,囚室又漆黑一團,他喝了幾大口水,顧不得吃飯,伸手從頭去摸鐵床上的字跡,慢慢一個字、一個字地摸索下去,輕輕讀了出來:「老夫生平快意恩仇,殺人如麻,囚居湖底,亦屬應有之報。唯老夫任我行被困……」讀到這裡,心想:「原來『我行被困』四字,是在這裡印出來的。」繼續摸下去,那字跡寫道:「……於此,一身通天徹地神功,不免與老夫枯骨同朽,後世小子,不知老夫之能,亦憾事也。」
令狐沖停手抬起頭來,尋思:「老夫任我行!老夫任我行!刻這些字跡之人,自是叫做任我行了。原來這人也姓任,不知與任老前輩有沒幹系?」又想:「這地牢不知建成已有多久,說不定刻字之人,在數十年或數百年前便已逝世了。」
繼續摸下去,以後的字跡是:「茲將老夫神功精義要旨,留書於此,後世小子習之,自可縱橫天下,老夫死且不朽矣。第一,坐功……」以下所刻,都是調氣行功的法門。
令狐沖自習「獨孤九劍」之後,於武功中只喜劍法,而自身內力既失,一摸到「坐功」二字,便自悵然,只盼以後字跡中留有一門奇妙劍法,不妨便在黑獄之中習以自遣,脫困之望越來越渺茫,坐困牢房,若不尋些事情做做,日子委實難過。
可是此後所摸到的字跡,儘是「呼吸」、「意守丹田」、「氣轉金井」、「任脈」等等修習內功的用語,直摸到鐵板盡頭,也尋不著一個「劍」字。他好生失望:「什麼通天徹地的神功?這不是跟我開玩笑麼!什麼武功都好,我就是不能練內功,一凝內息,胸腹間立時氣血翻湧。我去練內功,那是自找苦吃。」
嘆了口長氣,端起飯碗吃飯,心想:「這任我行不知是什麼人物?他口氣好狂,什麼通天徹地,縱橫天下,似乎世上更無敵手。原來這地牢是專門用來囚禁武學高手的。」
初發現鐵板上的字跡時,原有老大一陣興奮,此刻不由得意興索然,心想:「老天真是弄人,我沒尋到這些字跡,倒還好些。」又想:「那個任我行若確如他所自誇,功夫這等了得,又怎會仍被困於此,無法得脫?可見這地牢固密之極,縱有天大本事,一入牢籠,也只有慢慢在這裡等死了。」對鐵板上的字跡不再理會。
杭州一到炎暑,全城猶如蒸籠。地牢深處湖底,不受日曬,本該陰涼得多,但一來不通風息,二來潮濕無比,身居其中,另有一般困頓。令狐沖每日都拉高了衣褲,睡上鐵板取涼,一伸手便摸到字跡,不知不覺之間,已將其中許多字句記在心中。
一日正自思忖:「不知師父、師娘、小師妹他們現今在哪裡?已回到華山沒有?」忽聽得遠遠傳來一陣腳步聲,既輕且快,和那送飯老人全然不同。他困處多日,已不怎麼熱切盼望有人來救,突然聽到這腳步聲,不由得驚喜交集,本想一躍而起,但狂喜之下,突然全身無力,竟躺在床上一動也不能動。只聽腳步聲極快地便到了鐵門外。
只聽門外有人說道:「任先生,這幾日天氣好熱,你老人家身子好吧?」
話聲入耳,令狐沖便認出是黑白子,倘若此人在一個多月以前到來,令狐沖定然破口大罵,什麼惡毒的言語都會罵出來,但經過這些時日的囚禁,已然火氣大消,沉穩得多,又想:「他為什麼叫我任先生?是走錯了牢房麼?」當下默不作聲。
只聽得黑白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