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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醒轉,只見身在方生大師懷中,令狐沖支撐著站起,忍不住放聲大哭。方生問道:「少俠何故悲傷?難道尊師有甚不測麼?」令狐沖將書函遞過,哽咽道:「大師請看。」
方生接了過來,只見信上寫道:
「華山派掌門嶽不群頓首,書呈少林派掌門大師座前:猥以不德,執掌華山門戶。久疏問候,乃闋清音。頃以敝派逆徒令狐沖,秉性頑劣,屢犯門規,比來更結交妖孽,與匪人為伍,宣稱與之有福共享,有難同當。不群無能,雖加嚴訓痛懲,迄無顯效。為維繫武林正氣,正派清譽,茲將逆徒令狐沖逐出本派門牆。自今而後,該逆徒非復敝派弟子,若再有勾結淫邪、為禍江湖之舉,祈我正派諸友共誅之,不群感激不盡。臨書惶愧,言不盡意,祈大師諒之。」
方生看後,也大出意料之外,想不出什麼言語來安慰令狐沖,當下將書信交還方證,見令狐沖淚流滿臉,嘆道:「少俠,你與黑木崖上的人交往,原是不該。」
方證道:「諸家正派掌門人想必都已接到尊師此信,傳諭門下。你就算身上無傷,只須出得此門,江湖之上,步步荊棘,諸凡正派門下弟子,無不以你為敵。」
令狐沖一怔,想起在那山澗之旁,盈盈也說過這麼一番話。此刻不但旁門左道之士要殺自己,而正派門下亦人人以己為敵,當真天下雖大,卻無容身之所;又想起師恩深重,師父師娘於自己向來便如父母一般,不僅有傳藝之德,更兼有養育之恩,不料自己任性妄為,竟給逐出師門,料想師父寫這些書信時,心中傷痛恐怕更在自己之上。一時又傷心,又慚愧,恨不得一頭便即撞死。
他淚眼模糊中,只見方證、方生二僧臉上均有憐憫之色,忽然想起劉正風要金盆洗手,退出武林,只因結交了魔教長老曲洋,終於命喪嵩山派之手,可見正邪不兩立,連劉正風如此藝高勢大之人,尚且不免,何況自己這樣一個孤立無援,卑不足道、重傷垂死的少年?更何況五霸岡上群邪聚會,鬧出這樣大的事來?
方證緩緩地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縱是十惡不赦的奸人,只須心存悔悟,佛門亦來者不拒。你年紀尚輕,一時失足,誤交匪人,難道就此便無自新之路?你與華山派的關連已然一刀兩斷,今後在我少林門下,痛改前非,再世為人,武林之中,諒來也不見得有什麼人能與你為難。」他這幾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卻自有一股威嚴氣象。
令狐衝心想:「此時我已無路可走,若託庇於少林派門下,不但能學到神妙內功,救得性命,而且以少林派的威名,江湖上確實無人敢向方證大師的弟子生事。」
但便在此時,胸中一股倔強之氣,勃然而興,心道:「大丈夫不能自立於天地之間,靦顏向別派託庇求生,算什麼英雄好漢?江湖上千千萬萬人要殺我,就讓他們來殺好了。師父不要我,將我逐出了華山派,我便獨來獨往,卻又怎地?」言念及此,不由得熱血上湧,口中乾渴,只想喝他幾十碗烈酒,什麼生死門派,盡數置之腦後,霎時之間,連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嶽靈珊,也變得如同陌路人一般。
他站起身來,向方證及方生跪拜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幾個頭。
二僧只道他已決意投入少林派,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令狐沖站起身來,朗聲說道:「晚輩既不容於師門,亦無顏改投別派。兩位大師慈悲,晚輩感激不盡,就此拜別。」
方證愕然,沒想到這少年竟如此的泯不畏死。
方生勸道:「少俠,此事有關你生死大事,千萬不可意氣用事。」
令狐沖嘿嘿一笑,躬身行禮,轉身出了室門。他胸中充滿了一股不平之氣,步履竟十分輕捷,大踏步走出了少林寺。
令狐衝出得寺來,心中一股蒼蒼涼涼,仰天長笑,心想:「正派中人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