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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南略一沉吟,先點頭答應了。他原本對此事反對得就不太堅決,不過有一些小小的門第之見,如今既有常卓吾出面,也就順水推舟拉倒。
獨妍雖是家庭內部的獨裁者,畢竟也是知書識理的大家婦女,外人面前不肯越過丈夫這一頭去,見銀南已經點頭,自是無話可說。
常卓吾卻是起了狐疑,望望獨妍的臉色:&ldo;怎麼,看冒太太的樣子,竟是不大樂意?&rdo;
獨妍慌忙強笑:&ldo;哪裡!常先生的眼光看人還會錯嗎?我只怕之賢配不上董家大小姐,可惜了常先生這一片好心。&rdo;
常卓吾哈哈一笑:&ldo;不至如此,不至如此。&rdo;
冬日最後一抹陽光蒼白地塗刷在門樓頂端,院牆上有細細的枯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小玉兒穿得像個陀螺似的,手裡抱一隻豁了邊的小碗,用筷子篤篤地敲著,使勁仰了頭,呼喚她的花咪從院牆上跳下來吃食。花咪豎直了尾巴站著,居高臨下得意洋洋望著小玉,偏不肯移動半步。
大門外邊,綺玉和思玉踢毽子踢得滿頭大汗,兩個人都脫了棉袍,只穿一件鮮紅的絨衣,襯得臉色嬌艷粉嫩。小丫頭蘭香站一邊看著,嘴裡替她們哼一首《毽子謠》:
小孩子,老頭子,
樹蔭底下踢毽子。
毽子飛上天,
惹得雷公發了顛,
偕同火閃娘娘下凡間。
踢得玉皇哈哈笑,
從此不願登金殿。
一輛黃包車從街口駛來,停在這一對雙胞胎身邊。車夫把車把一放,下來了大姐潤玉。她穿著海青色的薄薄的狐皮袍,腳上一雙小羊皮暖靴,脖子上是一條極長的雪白羊毛圍巾,一頭拖在胸前,一頭搭在背後。整個海陽城裡,只有大姐才有這麼長的圍巾和這麼瀟灑的圍法,這使得雙胞胎姐妹私下裡既自豪又艷羨。大姐身上的海青色和白色搭配得又是多麼高貴和諧!襯著淒清孤寂的冬景,簡直就是西洋畫上才有的色調。
做大姐的對這兩個渾身冒著汗氣的妹妹卻並不客氣,伸出手來,一人頭頂上給了一個脖拐,說:&ldo;不在家做功課,瘋得像個野丫頭!&rdo;
蘭香識相,早已經溜回大門去了。綺玉最是頑皮,朝大姐做個鬼臉:&ldo;好,好,你打了我們,有好事就偏不告訴你。&rdo;
思玉也在旁邊幫腔:&ldo;不怕,一會兒我們去告個狀,自有人來管你!&rdo;
潤玉沒在意她們的話,閃身進了大門,長長的圍巾在背後劃出一個白亮的圓弧。綺王思玉就在後面嘻嘻哈哈地笑。
小玉兒見了大姐像見了救星,連忙對她痛訴花咪的&ldo;罪狀&rdo;:&ldo;大哥哥給我四塊奶油餅乾,我省下兩塊給花咪吃,它就是不肯下來。&rdo;
潤玉心裡咯噔一跳:&ldo;大哥哥?哪個大哥哥?&rdo;
小玉說:&ldo;自然是上海來的大哥哥啦。&rdo;
潤玉這才明白了綺玉思玉話裡的意思,回頭威脅地用手指點一點她們,顧不上說話,飛奔入內,穿過大門堂和天井,直進了敞廳。撩開棉布門簾,就見冒之賢果然恭恭敬敬坐在朝外的寶座椅子上,和祖母、父母說著話兒,屋當中一隻大火盆燒得炭火通明。
潤玉因為激動也因為跑了急路的關係,站在門口滿臉飛紅,胸口一上一下地起伏著,光笑,說不出話。冒之賢在她撩起門簾的那一刻就已經慌忙站了起來,此時也和她遙遙對笑,也不說話。老太太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抿著嘴巴直樂:&ldo;這是演的哪一齣啞巴戲呀?牛郎織女隔了銀河走不過來,還是怎麼的?&rdo;
心碧說:&ldo;娘也真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