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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潤玉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了，站起來走到她身後，雙手環住她的脖子：&ldo;娘，我知道你要生氣的。可我們跟鳳姨不一樣……&rdo;

心碧厲聲喝道：&ldo;別提她！&rdo;

潤玉愣了愣，心裡一陣委屈，眼裡就流下淚來，說：&ldo;我們是不一樣，我跟之賢都訂過婚了，名分上早已經是夫妻了。娘你足不出戶，不知道現在外面知識界的人有多開放，很多人連婚姻兩個字都不提，就同居，就出雙入對的……&rdo;

心碧打斷她的話：&ldo;這兒是海陽，你姓的是董！&rdo;

回答她的是一陣抽泣。

過了一會兒，心碧心又軟了，回頭問潤玉：&ldo;你能肯定是有了？&rdo;

潤玉淚汪汪地答：&ldo;我們在學校裡上過生理課。&rdo;

心碧恨恨地說：&ldo;就是你們那些勞什子的課害人！要不然，哪裡就懂這麼多了？從前的姑娘，進了新房門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rdo;怒氣總算找了個由頭髮洩出來，心裡多少舒坦一些，跟著又回到現實，&ldo;事情既這樣了，可是一天也拖不得！家裡本來準備著你們明年辦事的，突然提前，少不得缺這少那，一時半會兒置辦不齊全……&rdo;

潤玉說：&ldo;我們是新派結婚，不講究那些繁瑣的東西。&rdo;

心碧嗔她一眼：&ldo;面子總不能不顧吧？&rdo;就叫潤玉拿了紙來，她說，潤玉記，看看家裡都有些現成的什麼，差些什麼，哪些是要買的，哪些是須得請匠人回來現做的，哪些是出出新又能用的。這一開，開出尺把長的一張叫人看了都眼暈的單子。潤玉一邊寫，一邊偷偷伸舌頭。

心碧再三再四地叮囑潤玉，關於&ldo;有喜&rdo;的事，任何人跟前都不必說，連奶奶和大娘娘都不能知道。至於如何解釋突然間提前結婚的原因，心碧靈機一動編了個理由，說是風聞日本人快要打過來了，日本人邪魔成性，&ldo;花姑娘&rdo;一個不肯放過，留著潤玉這麼大的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在家裡，實在很難放心，乾脆早點辦事，嫁出去拉倒。心碧這一說，家人沒有個不信的。日本人的確快打過來了，這些日子訊息傳得厲害，家家戶戶都開始人心惶惶。

陪嫁用的滿堂傢俱，現做自然是來不及，且匆匆忙忙趕出來的東西未見得就好。心碧將家裡的舊用物揀那上好的配齊了一堂，該漆的漆，該油的油，該上光的上光。從帶鏡子的銅床，到花梨木的櫥櫃，到沙發、茶几、涼榻、搖椅、澡盆、腳桶、馬桶，直到修剪指甲時用來擱腳的小凳子，應有盡有，擺滿了專門騰出來的一間大房子。

潤玉見娘為她忙得沒有直腰的工夫，心裡捨不得，勸娘說：&ldo;爹不在了，我們家剩下孤兒寡母的，不必弄得太過奢華，別人不會忍心挑我們的禮。&rdo;

心碧鄭重說：&ldo;你爹不在了，董家的事情才要辦得加倍風光，別讓人看著董家沒人。爹若是還在，倒又未必這麼大張旗鼓了。你嫁的是冒家，不是什麼尋常小戶，我捨不得讓你嫁過去遭人白眼。&rdo;

潤玉哭笑不得：&ldo;哎喲，娘！之賢是大學生，最不在乎這些封建老禮了。&rdo;

心碧駁道：&ldo;之賢不在乎，冒家別的人也不在乎？說這些嫩嫩的孩子話！就說你那個婆婆，仗著識幾個字，眼睛裡何時瞧得起我們了？我這回偏不讓她說得出一句閒話！&rdo;

潤玉嘴裡不敢再說什麼，心裡總覺得娘這人要強得過分，對之賢的母親獨妍成見又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