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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城裡和鄉下訊息隔絕，綺玉是剛剛知道煙玉在《潮聲報》當了記者。煙玉自然也沒有料到會在家裡碰見綺玉。姐妹倆乍一見面，雙雙都有種陌生感。綺玉在部隊上聽說過海陽城裡有這麼一份報紙，知道這是在日偽政權操縱下的宣傳工具，煙玉如今居然為這樣的報紙做事，在綺玉看來根本就是墮落和叛變。而煙玉的不安出自她的心虛，她時時刻刻擔心家裡人知道了她和佐久間的關係，一旦知道以後將會如何？她不敢去想。這樣，當綺玉突然之間出現在家中時，煙玉本能地覺得緊張。

綺玉叫住她說：&ldo;煙玉，你當記者可以，只是千萬留神腳跟子站在哪邊。日本人大勢已去，你得想到將來別人會怎麼看你。&rdo;

煙玉淡淡地一笑：&ldo;我這樣的人會有將來？二姐你多慮了。&rdo;

綺玉乍聽此話未免吃驚，她感覺煙玉的神情裡有一種令人不可捉摸的東西。她望著煙玉逃一樣走開的背影，問心碧這是怎麼了，煙玉是不是有什麼心思，心碧就嘆著氣說：&ldo;誰知道她呢？這一向都是這樣，早上門聲不響地出門上班，晚上門聲不響地回來。嘴又緊，心思又密，什麼風都不往家裡透，真是拿她沒有辦法！&rdo;

綺玉想了想，趁著飯還沒做好，乾脆找煙玉說說話去。

綺玉走進煙玉房間的時候，煙玉已經利索地畫好了一張日偽部隊行軍路線圖，匆匆忙忙在圖上標出&ldo;何莊&rdo;&ldo;老龍口&rdo;等等地點。綺玉一瞥之下，驚訝地問道：&ldo;這是什麼？&rdo;

煙玉並不想隱瞞綺玉，邊把紙條摺疊成小塊，邊告訴二姐：&ldo;之誠託我給他搞些情報。&rdo;

綺玉大驚，馬上就說：&ldo;之誠是國民黨的人，你有情報為什麼不給我們呢？&rdo;

煙玉說：&ldo;給你給他不都一樣？都是抗戰打鬼子的。&rdo;

綺玉當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就認真地對煙玉解釋共產黨和國民黨的不一樣，又說到了當前世界形勢：英國和美國已經參戰，日本人在太平洋戰場損失慘重。具體到江海平原這一帶，是新四軍的主力佔著一大半的地盤……

煙玉的心思哪裡會在這些大事上！她似聽非聽，末了卻對綺玉說：&ldo;我不懂政治，弄不清你們共產黨和國民黨的恩恩怨怨。&rdo;

綺玉愕然：&ldo;那你還能當報社記者？記者在政治上沒有自己的傾向性？&rdo;

煙玉淡淡一笑：&ldo;我不過寫點海陽當地的社會新聞，二姐你千萬別把我看得高了。再說，一邊是二姐，一邊是三姐，你叫我幫誰不幫誰？這回的情報是之誠先來要的，我不能失信於他。下回你想要，我也會儘量替你弄。&rdo;

煙玉邊說話，邊走到床後換衣服，準備出門。

趁這當口，綺玉飛快地抓過紙條，拆開來看了一遍。她的心狂跳起來。她想她不能坐失這個良機，要是讓肥肉從嘴邊滑過去進別人的肚子，她對不起自己的同志，對不起千帆。再說這是打仗，打鬼子抗日，沒必要做出一副溫良恭儉讓的賢慧樣子。搶別人的飯吃是無賴，搶別人的仗打是英雄，這一點誰都能分得清楚。

綺玉照原樣疊好紙條，放在桌上，匆匆出去找到心碧，推說自己有急事，等不及吃飯了，要趕回部隊去。心碧正在廚房裡忙得煙燻火燎，見綺玉冷不丁要走，不免涼了半個身子。綺玉不忍看娘失望的臉色，扭頭就出了門。

晚上，明月勝在興商茶園的化妝間裡接到看門人老王送來的一封信。當時化妝間裡鬧哄哄全都是等著上戲的角兒們，勾臉譜的，戴頭套的，扎綁腿的，緊腰帶的，一個個忙得火燒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