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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煙玉竟不買濟民的帳。她似笑非笑回答濟民：&ldo;三叔自己已經丟了飯碗，難不成又眼紅我的飯碗嗎？&rdo;

濟民賠笑道：&ldo;寫篇文章，又不指名道姓，怕他姓錢的怎麼樣？再說你是個初出道的小記者，若沒有大新聞爆出來，哪年哪月出得了名？&rdo;

煙玉眼珠一轉：&ldo;你去問問我娘，我娘說行，那就是行。&rdo;

濟民百般無奈，硬了頭皮去求心碧。心碧回答得極乾脆：&ldo;好辦，你把董記綢緞店歸還到我們大房名下，煙玉自然會替你出氣，哪怕是丟了飯碗呢。&rdo;

濟民哪裡會肯？不軟不硬碰個釘子，灰溜溜回去了。至此他把煙玉恨得牙癢，他想這小丫頭實在太鬼太精，當初真不該把她薦到報館做事，白送她一個人情。濟民一向是個銷銖必較的人，煙玉既不肯答應幫他，濟民自然就記恨在心，時時想著找機會也讓她嘗點狠的。

之誠潛回到城裡一趟，是回來找他父親冒銀南想辦法替部隊買藥的。之誠要的藥，大多是傷科所用，日本人對此種藥品控制極嚴，弄不好被知情者告了密，那就是掉腦袋的事。話又說回來：事在人為，看你肯不肯花銀子花力氣而已。&ldo;有錢能使鬼推磨&rdo;，錢花到一定的分兒上，那是再沒有辦不到的事。

之誠聽說煙玉在報館當了記者，就寫張條子託車夫老高交給她，約她出來說話。約的地點是城東水沁園。

此時的水沁園，已經不是當年濟仁帶著綺鳳嬌出來坐黃包車兜風的雅緻去處了。幾年前日本人攻城的時候，幾枚炸彈投在園中，亭臺樓閣和園圃水榭被炸了個七零八落。之後日本人佔領縣城，城中居民謀生尚且不易，誰還會有什麼閒情逸緻顧得上整修一個破敗的園林？就這樣，園子因破敗而寥落，因寥落而越發破敗，荒草萋萋，雜樹叢生，竟成了一處狐狸野狗出沒的地方，時不時間出點神神鬼鬼的傳說。膽小的人，大白天也輕易不肯從那裡走過。

煙玉坐黃包車到園子前面的落鳳橋口下來。這落鳳橋附近沿河都是清末民初開始興盛起來的妓院，一律都是小小的門臉兒，小小的磚石院落，黑漆木門半開半掩的，時不時有十三四歲的小丫頭站在門口迎客，小丫頭白生生的臉蛋，俏刮刮的眼眉，見人一臉媚媚的笑，因此海陽人喜歡把落鳳橋戲稱作&ldo;落魂橋&rdo;。

煙玉過橋往水沁園走。橋上有賣新鮮楊梅的，用竹籮笸盛了，一頭架在板凳上，一頭架在橋石欄上。籮笸裡的楊梅顆顆都有佳元大小，鮮紅烏紫，看得人口舌生津。煙玉忍不住掏錢買了一捧，拿張乾淨荷葉兜著，邊吃邊走。繞過園子裡拿黃土堆出來的一處假山包，穿過從前是紫藤迴廊現在是灌木林的地方，看見之誠背靠茅亭坐著，膝上放一隻學生用的畫夾，正在紙上裝模作樣地信手塗鴉。之誠一身也都是學生打扮，頭上一頂細麥草編就的草帽，低低地直扣到鼻樑。煙玉撲哧笑出來，說：&ldo;你也不怕有人認出你！&rdo;

之誠用鉛筆把草帽往上一頂，笑嘻嘻地指指自己的鼻尖：&ldo;認出我是誰？我是從通州回來過暑假的學生，在這裡畫寫生畫。&rdo;

煙玉在他對面坐下來。&ldo;吃楊梅嗎？&rdo;

之誠說：&ldo;不，我們抓緊時間，說完話就走。&rdo;

煙玉微微一笑：&ldo;其實不說也罷，我能猜到你心裡想的什麼。&rdo;

兩個人對視片刻，之誠垂下眼皮。&ldo;四妹，你實在是個太聰明的人，以你的聰明，以你在報館做事、跟佐久間的特務機關又是一牆之隔的便當，弄點情報出來應該不是難事。&rdo;

煙玉嘴皮一動，吐出一顆楊梅核來，說：&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