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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碧這一說,思玉只得閉了嘴,不敢再提此話。
暑天裡,心碧發現自己經期變得不正常起來。先是經水時有時無,漓漓瀝瀝,且色質淡紅,彷彿往裡摻了許多的水。再後來乾脆沒有了。心碧心想沒有也好,落得省事,也就不把這事太往心上去。
慢慢地身子卻變得懈怠和虛弱了。人站著或者坐著,無緣無故便手腳冰冷,胸前胸後冒出涔涔的冷汗,頭就跟著發暈,胃裡一個勁地犯噁心,直想嘔吐。有時候正相反,突然地面孔潮紅,口乾舌燥,心裡火燒火燎的,血脹得眼珠子都要暴出來,非要咕咚咕咚一氣喝下半桶冰涼的井水才稍好過點。
夜裡常常睡不著覺。睡不著就七想八想,一會兒濟仁,一會兒潤玉,一會兒老太太。死去的親人走馬燈似地輪番在她房裡出現,纏得她心跳如擂鼓,胸口透不過氣。她不得不半夜爬起來,在廊下獨自一坐幾個時辰。
她想,人都說頻繁地看見死人是因為自己大限也快到了,已經走到了離陰間不遠的路上,相互之間已經能遙遙相望。她不服氣,自己好好一個人,怎麼就會死?她的孩子還沒有個個成年,她無論如何不能丟下他們先走。
心錦對她說:&ldo;你這病,根子怕還是在經水上。論你的年紀,不該這麼早就絕了經的。你看前街的王太太,今年小五十歲了,還生下個白胖白胖的大兒子。你還是找薛先生幫你看看病吧。&rdo;
心碧為難道:&ldo;這樣的病,跟個男人可怎麼開口?&rdo;
心錦勸說她:&ldo;有什麼不好開口?他是醫家,你是病家,再說又是熟人。&rdo;
心碧說:&ldo;就是熟人才那個……&rdo;餘下的話,她關在口中沒說。她不想讓心錦知道薛暮紫對她的意思。
心錦堅持要她去看病,說著說著竟站起身,要親自陪她到診所。心錦真的以為心碧僅僅是女人家的害羞。心碧只得說:&ldo;這事怎好勞煩大姐?我去就是了。&rdo;
薛暮紫的診所裡,此時正坐著一個患氣喘病的老頭兒,一個捂了肚子呻吟不上的小夥子,和一個懷抱孩子的年輕少婦。薛暮紫見心碧進來,朝她點點頭:&ldo;有事?&rdo;心碧說:&ldo;不,看病。&rdo;薛暮紫說:&ldo;要是不急,就請稍等一等。&rdo;心碧便在少婦的身後坐下。
薛暮紫光看那個肚疼的病人。把了脈,又看了舌苔,再聽他把病況一說,知道是夏秋之交常患的痢疾,便開些黃連。馬齒克、六一散之類的藥,囑他回家每日一劑,煎了分三次服下,此外不妨禁食兩日,讓腸胃得以靜養。
小夥子一走,接著看患氣喘病的老頭兒。這是個老病號,哮喘常要發作,也常往薛暮紫診所裡跑的,相互之間已經很是熟悉。薛暮紫告訴老頭兒說,這回的發作因為是在熱天裡,醫家的行話也叫&ldo;熱喘&rdo;。老頭兒呼哧呼哧說,冷也要喘,熱也要喘,可怎生得了!薛暮紫只好笑笑,替他開些桔梗、半夏、地龍什麼的,讓他拿回家煎服去了。
年輕少婦是抱孩子來看病的,孩子每日午後發熱,黃昏即退,身子不出汗,精神也倦怠得很。薛暮紫仔細替孩子診視了,笑著告訴少婦說:&ldo;這是小兒暑熱,天涼自會好,吃藥不吃藥都不打緊。&rdo;少婦聽說可以不吃藥,自然巴不得省下一筆藥錢,千恩萬謝地抱起孩子走了。
診所裡只剩最後一個病人:心碧。薛暮紫說:&ldo;你先不說病情,讓我把了脈,猜上一猜。&rdo;
心碧移坐到診桌前,伸出一隻胳膊搭在那個被許多人的面板磨得油亮亮的小枕頭上。薛暮紫側身坐著,微閉了眼睛,三根手指輕放在心碧手腕間,屏息凝神,半晌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