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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暮紫本意是還要再說點什麼，想想怕心碧見怪，遂改口道：&ldo;我今天來，是想求董太太一件事。&rdo;說著把腋下夾的那個包袱開啟，露出裡面一塊白底紅點的縐紗料子。&ldo;求你替緋雲裁兩件過夏的衣服。就是小玉身上穿的那種，緋雲說好看，死活央我來找你。&rdo;

心碧接過料子，在手裡摸摸，笑著：&ldo;我不過瞎比劃著名做罷了，哪裡有裁縫鋪子裡做的活兒地道？&rdo;

薛暮紫也跟著笑：&ldo;裁縫鋪裡的式樣老一套，不是旗袍就是褂子。女孩子都愛新鮮，穿衣服總想穿出點不同凡俗，這就非你董太太不可了。&rdo;

心碧抖開衣料，把中指和食指作著大致量了一量，略加沉吟，像是對薛暮紫，又像是自言自語：&ldo;比煙玉的尺寸小些？比小玉的又大些？&rdo;

薛暮紫回答說：&ldo;差不多吧？&rdo;

心碧撲哧一笑：&ldo;我又沒問你。男人家的懂個什麼？&rdo;

薛暮紫得了這句罵，笑嘻嘻地，乾脆在心碧剛剛坐過的藤椅上坐下來，一心一意欣賞起了心碧做活兒時的神情姿態。

心碧用一塊薄板在兩張椅子之間搭出一個簡單的鋪面，轉身到裡面房間裡拿出劃粉、尺子、剪刀、漿水碗和針線笸籮。工具齊全之後，她將布料在鋪板上攤開、抹平，縫縫相對地疊出四層，隨後側了腦袋左看右看，在心裡思量著該怎麼動手。

薛暮紫說：&ldo;我從前看金花裁衣服，都要有件舊的比著做樣子，怎麼你竟不用？&rdo;

心碧眼睛仍舊盯住布料，反問他：&ldo;你剛才把我誇到天上，現在又不放心？&rdo;

薛暮紫嘬一下嘴唇：&ldo;哪裡，我這個人臭脾氣，凡事都喜歡問。問來問去的，無意當中也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rdo;

&ldo;聽說醫家講究問、聞、望、切，你怕是行醫久了，習慣上拿個個人都當病人待了。&rdo;

薛暮紫在椅背上輕輕一擊：&ldo;你這話有道理！下回若有人再討厭我問，竟拿這話回復她就可以了！&rdo;

心碧恍然大悟，抬頭盯住薛暮紫：&ldo;你繞這麼個彎子，原來是為了對付我？&rdo;

薛暮紫迎住她的目光：&ldo;只為博你一笑！&rdo;

心碧眉毛不為人注意地聳了一聳：&ldo;我又不是從前皇帝跟前的貴妃公主，哪裡就值得這樣。&rdo;

薛暮紫站起來，伸手扳過心碧的肩膀，很衝動地：&ldo;心碧，你真的不知道嗎？&rdo;

心碧凝視他片刻，垂下眼皮，慢慢拂去她肩上那兩隻男人的手，退後一步，輕聲說：&ldo;我不知道。&rdo;

薛暮紫跟了一步：&ldo;心碧！&rdo;

心碧用眼睛逼視住他：&ldo;薛先生喊我什麼？&rdo;

薛暮紫一時像洩氣的皮球，頹然坐回到椅子上，說：&ldo;董太太是個聰明人，說不知道，那是假的，起碼哄不過我這顆心，我這雙眼睛。你可知道我在心裡喊了你幾年的&l;心碧&r;？在上埝鎮的時候，是因為我有緋雲的娘，你接著又有了沈沉……如今他們都去了，單剩下我們兩個了，這是天意。&rdo;

心碧擺擺手，沉聲道：&ldo;薛先生，這話到此為止，我只當你沒有說過。從前濟仁在世，我這一顆心全是他的；等他撒手走了，我就把心分作了六瓣，給了我的六個兒女。如今我這腔子裡是間空蕩蕩的屋子，走進來什麼也沒有，四壁白灰。薛先生你誤闖了空房，白耽擱你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