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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正因為這種憂愁,我開始殷勤接待真正的流浪漢,他們需要過夜的棲身之所。我當然不是特意邀請他們來,不是在周圍的村子裡到處張貼告示,是他們自己來到這裡,我不趕走他們。我向他們提供自己的一個小電爐,讓他們為自己做點兒吃的東西,還把杯子、盤子借給他們用。有時候燒熱浴室,領他們去洗澡。他們空談閒扯,語義不連貫,滿嘴瞎話,但能夠沖淡我的憂鬱和孤單。他們不厭其煩地硬是一遍又一遍講故事,講他們過去的成就,講已經不公平地把他們拋棄的舉世聞名的榮譽。他們過去或是演員,或是大首長,或是全國著名的竊賊,要麼就是任何別的同樣有名的大人物。他們當中的女人過去必定是一流的大美人兒,拜倒在她們石榴裙下,乞求愛情的就是那些著名的演員、作家、藝術家和高階領導人。
我不相信這些亂七八糟的故事,但是這些故事讓我開心,短時間地消除我胸中那種難受不堪的憂愁。最重要的是,看到這些墮落的人,誰都不需要的人,我就意識到我與他們不同,我現在和他們還不一樣。只要有這點兒區別,我的一切就算沒有完蛋,我就有希望。我應該經常看見他們,為的是能夠感覺到:我可不是他們那樣的人啊。這種意識給予我力量。
從早晨就一直下著寒冷的毛毛雨,堅持不懈地提醒人們知道,溫暖和陽光已經遠遠離去,前面等著我的是漫長而黑暗的冬天,毫無樂趣和孤獨寂寞的冬天。但還是有一絲希望之光在閃亮,昨天我急不可耐地等著一個人。這個人八點鐘應該來到,他許諾無論如何一定來。我希望他不會騙人。昨天晚上他信步走到這一帶,為尋找一個相鄰的村子而迷了路,敲我守衛室的門。
連我自己都沒有發覺我們是怎麼聊起來的,不過現在對我耍這麼一個把戲並不困難,為了擺脫孤獨的處境,我很樂意同每一個人談話聊天。我邀他進來暖和暖和身子,喝杯茶,他欣然地同意了。我們倆你一句我一句地扯起來,過了一個小時,我就向他講述了自己沒能實現過富裕生活願望的不幸故事。他真誠地感到驚訝,他說具有這樣條件和能力的人不應該當看護人,這令人覺得可笑和屈辱。好像我不知道這一點似的!新認識的這個人答應詢問自己的企業家朋友,他們需要保衛人員或者安全勤務人員,卻不在乎我沒有註冊登記證,也不在乎我在私營生意場上遭到的慘重失敗。
&ldo;天啊!您年輕,又受過高等教育,有民警工作經驗,活活地把自己埋葬在這荒僻的地方啦!怎麼能這樣對待自己呢!&rdo;他說。
我怎麼回答他呢?就說我沒有體面的衣服可穿,不方便去找僱主面談工作問題嗎?就說我作為一個看守人的工錢勉強讓我不至於餓死嗎?就說我對提供給我的這間供暖很差、具有&ldo;戶外裝置&rdo;的免費住房‐‐守衛室抓住不放嗎?這畢竟比在地下室裡或者火車站上過夜好多啦。我明白我在他眼中顯得滑稽可笑,因為我沒有嘗試改變狀況,沒有求朋友和熟人找工作,不戰而降了。我也許確實滑稽可笑,然而老婆在我最困難的節骨眼兒上離去,我意志消沉了,我已經不能有理智地做任何事情了。此外,我的熟人大多數都是我過去的同事,我抹不開面子去找他們幫忙,因為人家都留在國家機關,而我卻可恥地逃之夭夭,成了一個徹底的失敗者。我感到羞愧。我也多多少少地明白很難見到那些&ldo;隱身者&rdo;的原因了。
無須我作解釋,來賓好像也明白了這一點。
&ldo;您看過電影《魔鬼的律師》嗎?&rdo;他問。
我覺得他的問題完全不合適。
我幾乎大為光火地回答:&ldo;沒看過!&rdo;
唉,真的是見鬼啦,在這個偏僻的地方談得上什麼魔鬼的律師呀?我這裡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