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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二月之中，武陵被吳軍重重圍困得鐵桶也似。馬良杳無音訊。在這期間更傳來訊息： 馮習，張南，程畿，傅彤等人戰死之後，身首異處。首級被孫權送到北方獻給曹丕。這隻使得劉備之憤恨愧疚，無以復加。病情迅速惡化。

陳到深深憂心，若馬良下場也是如此，這訊息將會徹底擊倒這位重情的大漢天子。

劉備把與天下英雄相交之情，看得比什麼都重。重過妻小骨肉，重過江山社稷。

劉巴於白帝城死諫亡故之後，劉備萬念俱灰之際，雖打消了回兵去救馬良的念頭，但仍手書數封聖旨，命令馬良降吳。是知馬良孤軍被圍，武陵四面都是吳軍，又不能像黃權那樣往北降魏。要保全他性命，只能出此下策。

可就連陳到也知道，以馬良的性子，寧死也不會降吳。

在這漫長的兩個月之中，白帝城上下度日如年。只盼望馬良能有半點生機，或得突出重圍，逃歸白帝。

&ldo;叔至，又做噩夢了？&rdo;

陳到在黑暗中沒有回答，也沒點頭或者搖頭，只是緩緩地，愧疚地把頭埋在膝上。自敗退回白帝城，這已數不清是第幾次了。他控制不住，總是半夜驚醒皇帝。為此他曾經請求劉備讓自己回營中去睡。而劉備沒答應。

&ldo;你沒有驚醒我。&rdo;劉備這樣說：&ldo;你做噩夢醒來的時候，朕也多半沒睡著。&rdo;

這使得陳到擰起了眉，更加憂慮不已。他追問劉備是否夜夜無眠，而得來的總是皇帝的一口否定：&ldo;朕只會在醜時醒來。你也是。剩下的時間朕都睡著。&rdo;

--明目張膽的撒謊。

陳到會為此又氣又無奈。年老的皇帝如此幾近孩子氣的執拗，又不臉紅的撒謊讓性情耿直的他不知道如何揭穿。不過揭穿了又如何？他又不能阻止無盡的悲痛愧疚吞噬這條真龍天子的健康--日夜不停。他為此也日夜憂煩，恨極了沒用的自己。

&ot;陛下，一直沒睡？&ot;陳到問。

&ot;什麼叫一直沒睡。&ot;劉備道：&ot;不久前才醒來的。&ot;

&ot;陛下，對臣說實話。&ot;陳到沉聲。

&ot;朕已經對你說實話。&ot;

&ot;臣要聽陛下真正的實話。&ot;

&ot;你到底要朕說什麼。&ot;

他們在重複以往無數個夜裡的對話。最後的結果不是兩人吵一架，就是各自生著悶氣背對背躺下繼續睡。沒有結果。下一個夜晚再重來一遍一模一樣的事情。

&ot;陛下讓一下。&ot;陳到掀開了被子，作出要下床的動作。劉備睡在外側，他不能直接跨過劉備下床。

&ot;幹什麼去。&ot;劉備問。

&ot;去茅廁。&ot;陳到毫不猶豫地撒謊。他如果說自己去找太醫令來施針劉備一定會發怒。前幾次他下床去讓樊阿熬藥，劉備三次打翻了藥碗堅決不喝這什麼安神寧心的湯藥。然後陳到乾脆讓樊阿親自來施針。其結果自然也是劉備拒絕配合，還對著陳到發怒。樊阿年已過百。敬重老者的劉備不會對他生氣，只會禮遇有加。於是皇帝把所有的怒氣都發在陳到身上。鬚髮皆白的樊阿站在一旁看他倆吵架，靜得彷佛一尊雕像。直到兩人吵完，又默默告退，眼神無奈蒼涼。

&ldo;朕不允許。&rdo;劉備冷然道。

&ldo;臣真的想小解。&rdo;陳到邊說邊爬起來：&ldo;陛下不允，臣就要跳了…&rdo;

&ldo;……&rdo;劉備按住了他的手，默然片刻：&ldo;叔至，朕今日對你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