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涯路(第1/2 頁)
徐嘉樹掀開馬車簾子的一線,扭頭看向西沉的落日。
道路兩邊的溝壑裡不時能看到散落的屍體,那些發白的,腐爛的,和蠕動著的肉芽都在隆冬餘暉的掩蓋下變得隱晦起來。
洛陽到長安之間這長長的四百里路沒有埋葬任何人,倒下的人將永遠留在這裡,沒有墓碑,沒有儀式,沒人記得。
一條望不到頭的長隊沿著狹窄的崤函古道從雒陽向長安緩慢地行進,正是不久前火燒洛陽的董卓軍和被強迫遷徙的民眾。
民眾們攜老扶幼,僅剩的財富暴露在群狼環伺之下,什麼東西被看上了當即就被搶走。
不時有人嘗試逃跑,不一會便被西涼騎士抓回來當眾處決,貌美的婦人強行被擄走,再不見蹤跡。
幾代人以來,羌亂,黃巾,匈奴和鮮卑就輪流給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帶來死亡和別離,如今只不過輪到雒陽了而已。
哀鴻遍野,卻無人敢高聲痛哭。
西涼軍人人在甲冑外套著幾層綾羅綢緞,手裡還拎著裝滿劫掠而來財物的包裹,有馬的騎士便用馬馱著財物,自己下馬步行。
董相國自己的財物裝了滿滿幾百輛大車,和皇家用具混在一起慢悠悠趕路,隔一段時間就要累壞一匹上好的挽馬。
徐嘉樹一行人與蔡府離得不遠,很有默契地保持速度的一致,好讓彼此有個照應。
“將軍!”,蔡琰拉著徐嘉樹的袖子,把他的目光拉回馬車裡,少女催促道:“該你了,不要想耍賴!”
......
無所謂,我會認輸。
看著這盤已經爛掉的棋,徐嘉樹長嘆一聲,“你贏了。”
“好耶!”
蔡琰興奮地振臂一呼,渾身是勁地重擺棋盤,一邊還不忘嘲諷:“我看徐尚書這棋下得也就比蔡侍中好一點了。”
......
你這話說得就很沒有競技精神了。
慘遭擊敗的徐嘉樹還想理論一番,身後的劉營迫不及待地推開他,“到我了到我了。”
“徐子茂,我幫你報仇!”
長公主殿下擼起袖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這是兩位最強騎手的巔峰對決。
馬車就這麼大,裝不下太多人,蔡邕年紀大了,思維跟不上小年輕,下了幾把就表示不好玩,而甘寧棋路過於直來直往,下不過還經常生氣,可謂棋品敗壞,都被剝奪了參賽資格。
只有徐嘉樹具備豐富的放水經驗,經常能恰到好處地營造出棋差一著的局面,故忝列第三名。
一二名則是眼下正在決戰的兩人了,排名不分先後。
徐嘉樹這樣做是希望用這個遊戲讓她們忘掉外面的生離死別。
這些都是別人的錯,她們至少有不被影響的權利。
眼見雙方的廝殺正入佳境,徐嘉樹放心地出去透透氣。
“你幹嘛去?”身後的蔡琰嘟囔著問道。
“去採風。”徐嘉樹敷衍道,轉身把簾子拉了下來,四周又回到了熟悉的地獄。
人的適應能力真的很強大,幾天的時間,徐嘉樹就從一個雞都沒殺過的現代社會小科員變得可以對道旁的屍骨坦然視之,甚至聞久了,連惡臭味都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董卓的遷都是一場不折不扣的災難,可在這個世界末日一般的年代裡,其實也算不了什麼,甚至只是一個前菜。
在一個王朝走到生命週期盡頭之時,一切天災和人禍山崩一般倒向苦難的人民的結果,不是簡單筆墨可以描述的。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餘一,念之斷人腸。”徐嘉樹不禁喃喃道。
......
滎陽,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