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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一聲炮響自對岸起，禮花接二連三升上了夜空，五彩絢爛。

秦閒忙得焦頭爛額。幾個狐朋狗友打著敘舊的旗號，個個皆是衝著牧青斐而來，他只差沒張開手把人擋在身後，挪開兩步把牧青斐留在角落，跟那些人周旋起來。憑他三寸不爛之舌，終於把話題引開，此時聽到禮花聲，回過頭來。

牧青斐一人安安靜靜坐在角落，正微仰著頭看夜空。已有近八年不曾這麼近看過禮花了。往年在西廊，偶有幾次離村子近些，除夕之夜時能看到星點尾巴。所謂鄉愁，便是熱鬧時的孤寂。可如今人在京城，這份孤寂居然沒有淡下去。

因她側著頭，秦閒看不見她的表情，只看見她略微蕭索的背影。

&ldo;美麼？&rdo;他湊過來問了聲。

&ldo;美。&rdo;

簡簡單單一個字，不知道為何，秦閒心裡一動。可不待他多說什麼，身後幾人自己跟牧青斐說不上話，也不讓秦閒佔便宜，又把他給扯了過去。

一杯酒下肚，待他再回頭時，旁邊已經空空如也。

他猛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ldo;她人呢？&rdo;

旁邊幾人頓時哈哈大笑，拍著桌子幸災樂禍：&ldo;走了好一陣子了，讓你把人晾在一邊！&rdo;

&ldo;回頭我非扒了你們一層皮！&rdo;他笑罵了一句，起身趕緊追出去，把起鬨聲拋在了身後。

悄無聲息就走了，牧青斐是屬蛇的麼！

他先在花舫裡找了一圈，引得鶯鶯燕燕都繞著他轉，團扇直搖著問&ldo;秦郎找我麼&rdo;。秦閒也不怕傷著人姑娘的心，叫了聲妹妹，隨後就打聽起牧青斐來。把人惹得跺了跺腳，最後還是被他那張俊臉騙了，乖乖替他指了路。

&ldo;我看那位姑娘像是往蓮池去了。&rdo;

牧青斐站在蓮花池旁，愁得直皺眉。明明還是深秋，上回去的荷花亭還剩點綠色，這個蓮池倒好，枯得像一堆乾草，底下剩點水，幾隻蛙在裡頭洗個澡都沒不過背，急得蹦來蹦去。

她正待要彎下腰幫幫它們，背後伸來一隻手攥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後扯了去。

&ldo;你幹什麼！&rdo;秦閒喝了一聲，將她拽離蓮花池旁幾步，罵道，&ldo;你知不知道這蓮花池以前淹死過人，黑漆漆你一個人……&rdo;

正說著話，池底下的蛙叫了幾聲，他這才注意到這&ldo;淹死人的蓮花池&rdo;幹得連青蛙都要渴死了。

牧青斐揉了揉手腕，頗委屈地嘟囔了一句：&ldo;迷路了。&rdo;說罷她打了個酒嗝。

秦閒這才發現她一身的酒氣，想到先前她那酒量，氣笑了：&ldo;沒人灌你酒你都能把自己喝成這樣，你……你怎麼了哭了？&rdo;

牧青斐慢半拍抬頭看他，覺得眼前隔著水霧。

&ldo;下雨了？&rdo;

&ldo;……你到底喝了多少？&rdo;秦閒說不出話來，&ldo;你自己哭了都不知道？&rdo;

&ldo;沒哭。&rdo;

&ldo;哭了。&rdo;

&ldo;沒哭。&rdo;

秦閒選擇向醉鬼投降：&ldo;行，你沒哭。&rdo;這位囂張驕傲的牧將軍，此時酒氣衝天，說話反應皆慢了半拍還帶點孩子氣，更讓人手足無措的是，她那雙眼睛真得跟下雨似得，豆大的眼淚往外滾。

&ldo;沒哭。&rdo;她又強調了一句。確實，一點哭腔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