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殘次品(第1/2 頁)
城市邊緣橫跨某湖泊的橋上。啟涵雙手搭在石橋邊緣,方才是他第十次拒接自己的親弟弟的電話。
他沒有說話,只是感受著夏末稍冷的風吹過。脖子上掛著的領帶隨著風一點一點地擺動,他從來都將這條領帶視作束縛自己的項圈,此刻卻寧願不再將它解下。
他總覺得自己是恨著啟沛的。
但找不到任何一個去恨他的理由,在面對這個與自己差了足足十歲的孩子時,他認為自己理應嫉妒,理應厭惡。
因為……
啟涵又一次看了一眼這片深深的湖泊,又一次產生了就此躍下的衝動。
他的記憶回到自己的幼時。
沉悶的家庭環境,嚴苛的規則。自出生起,啟涵的命運似乎就已經註定。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平凡的人。就如同世界上的普羅大眾,他未曾發現自己的任何閃光點。而更殘酷的可能性是,這閃光點或許已經被“他們”盡數摧折。
“只要不夠優秀就會被淘汰。”
從小便被灌輸的這句話已經深深侵入了他的骨髓。
而可悲的是,他從未達到過優秀的標準。
失望的眼神不加掩飾地紛紛落在他的身上,在全部都是天才的家庭中,平庸是否就會被定義為原罪?尚且年幼的他卻已經有了這個念頭。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活。
明明自己竭盡全力已經達到了長輩的要求,卻無法獲得任何讚賞與鼓勵的目光。他越發嚴格地要求著自己,逼自己突破一個又一個他們設立的困境,他累了,但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將這句話說出口。
平凡就是罪過。——啟涵曾將這句話奉為信條。
所以,我生來便是有罪的,他這樣想。
他似乎習慣了他們的一聲聲嘆息。
——而十歲那年,一切的行動軌跡都被打碎。
啟沛出生了,啟涵將這當成父母將自己徹底放棄的標誌。
那些他奢望卻拼命都無法換來的笑容轉移到了自己的弟弟身上,他開始變得透明,沒人再在乎這個孩子為了一句誇讚而努力了多少。
而啟沛沒有讓他們失望。
越明亮的光芒便會在背後生出越黑的影子。他蜷縮著躲在深深的陰影中,一次次地望向那個本應是自己站上的高臺。
不,我不配站在那裡。他是知道的。
甚至自己拼上性命也無法達成的目標,啟沛也依然能帶著笑容輕鬆越過。父母總向朋友們讚揚著他的一切,他似乎從能力到性格都是無可挑剔的完美。
啟涵早已受夠了這一切。或許開始恨自己的弟弟,會讓這顆被各種外力擠壓著的內心稍微好受一點?他總在這樣想。
但他又發現自己做不到,那個人過於完美,甚至讓他連“嫉妒”這種感情都無法催生。
啟沛笑著叫自己哥哥的時候,他本應認為那是強者虛偽的憐憫。卻又從他純粹得不摻任何雜質的笑容中,無論如何也找不出一絲高高在上的意味。
所以他更加痛苦了。
在這份痛苦與矛盾中,他到底還是活到了成年。
父母不出意料地不再關照他一絲一毫,連流於表面的關心也已經不屑於提供。他卻鬆了一口氣,他終於能夠徹底離開那個讓他喘不過氣來的原生家庭。
但他也低估了隨之而來社會的壓力程度,自暴自棄地活了太久,身上猛然背上重壓,他已然無法承受。
在勉強找到了工作後,每一次狼狽地應付職場的人際關係,他都從心理與生理上開始反胃。他繫上了那條領帶,它像鎖鏈一樣纏著自己的脖頸。
他驚恐地發現,自己想回家了。
但他已經永遠無法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