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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上還有四兩銀子,本來是準備買件新衣服,買雙新草鞋的,這已經犯了貪念'此句絕妙,妙在“已經”二字' 。。。。。何況出家人不打誑語,我剛才卻在大爺們面前說了謊,現在只求大爺們原諒,我回去後也一定會面壁思過,在我佛面前懺悔三個月。。。。。大爺們若是不肯原諒,我也只好在這裡跪著不走了。”
在水蛇幫的好漢們戰戰兢兢地“原諒”了和尚後,老實和尚這才磕頭跪謝,歡喜而去。然後呢?——呵呵,當然有然後。然後是:
第二天早上,有人發現水蛇幫上上下下‘十八條好漢忽然全都死在他們的窩裡。每個人好象都死得很平靜,既沒有受傷,也沒有中毒,誰也看不出他們是怎麼死的。
這就是老實和尚:以一種奇怪的原則和方式來行走江湖,在唸佛與殺生之間尋求一種只有他自己能夠體會的均衡和智慧。老實和尚貢獻了一種奇特的活著的方式。
金庸書裡寫到的和尚很多,有個性的,無色禪師是一個,火工頭陀 也可算一個吧,雖然他從未出過場。真正的老實和尚是虛竹。在《天龍八部》中,虛竹是主角之一。實際上,在金庸和古龍的所有作品中,和尚雖多,多是配角,身為主角的,只有無花和虛竹。《天龍八部》一書,頭緒紛繁,人物繁多,且人物之間的關係十分複雜。虛竹出場很晚,直到全書過半才珊珊來遲,這是十分大膽的寫法,只有胸有成竹的大師才敢如此藝高人膽大。虛竹的江湖從全書第四集第三十一回《輸贏成敗 又爭由人算》中破“玲瓏局”開始。從此這個身世不明,老實善良,腦筋遲鈍,沒有多少慧根的可憐孩子走上了江湖不歸路。當此時,誰能料到他將有怎樣的命運呢,誰能料到他竟是一代高僧玄慈和四大惡人葉二孃的私生子呢。當他們終於相認時,全書的高潮出現,那是攝人心魄的悲劇,有著原罪和掙扎,大歡喜和大滅寂。每次重讀,都令我悲從中來,又覺人之勇敢。這是金庸宏偉構思的經典時刻,是金庸最大膽的想象,最縝密的思慮和最深情的書寫。佛說生老病死四諦皆苦,然而金庸的虛竹說,雖然如此,生活本身依然是不可抗拒的;命運是可以有奇蹟的。否則我們存在的理由本身將不復存在。虛竹的生,當然是苦,但生命的過程是真實的,而生命自有歡愉,有時甚或浪漫,誰又能料到“夢姑”“酒罷問君三語”所要問的“夢郎”就是那虛竹呢。身世雖然悲慘,但卻真實;雖有苦痛,但是,在學習怎樣死亡之前必須先學習怎樣生活。一個人的一生 自有命定的歷程。如弘一法師,倘若沒有先前的李叔同,何來後來的高僧弘一呢。悲欣交集,不錯,悲欣交集才是完整的人生。在《天龍八部》的所有人物中,金庸給虛竹安排的是最好的結局。這是耐人尋味的。順從命運的安排,在不由自主的破戒中堅守;接受命運的饋贈,在無可奈何的現實中承擔——這是虛竹活著的方式。
活著(2)
最不老實的和尚,應該是“不可不戒”大師了。不過,光彩照人的是採花大盜田伯光。當年上學時,田伯光是我們大家都十分喜歡的人物,談起他就覺得快樂。我想是金庸把他寫得可愛的緣故。 大學畢業時,程力同學給我的畢業留言本上寫的留言赫然是“理所當然,不可不戒”八字,惹得大家又笑了幾天。田伯光出場的《座戰》一節,由儀琳娓娓說來,乃是無上妙品。此後他做為重要的配角,一直上演著多姿多彩的江湖故事。當他變成“不可不戒”後,就只做了唯一一件事——憑著他多年採花生涯練就的“聞香識女人”的獨門功夫,救了恆山派的一幫尼姑。關於田伯光的採花大盜生涯,留待後文講令狐沖時再敘;關於“不可不戒”大師,我要說的是,以喜劇的眼光來看待無可奈何的變數,在色戒之間經歷極端體驗,也是一種活著的方式。田伯光由淫賊到和尚,金庸走的是喜劇的路數——田伯光是被不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