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鶯啼血(上)(第1/2 頁)
“然後啊,她就可以請家法,我呸!那麼個破落戶兒,也配說家法……她就是想折磨人,看別人哀嚎求饒,她高興啊!我娘,就是暗門子出身的,把我爹迷得五迷三道。那個大老婆生的全是閨女,我娘懷了我,就被我爹接回家去,整日好吃好喝地供著,結果生下我來,是個丫頭,就徹底翻不了身了。”
“我娘也總罵我是個沒臉的,沒給她一場富貴,但凡落得一點兒好處,她也總是緊著她自己。五歲的時候,她眼看著過不下去了,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勾引我爹,結果得了一頓大棍,連累我也被一塊兒丟到街上。”
觀鶯翻了翻眼皮,說起這些時語氣頗為不屑,眼神怨恨卻還藏著點悲慼。她至今無法理解生母,為什麼要把對她爹的怨恨轉移到她身上,為什麼這麼不待見她還要把她養大,為什麼不早早掐死她了事,何苦讓她受這份罪!
“她本來想把我扔了,自己回暗門子去,結果我遠遠兒地看見她進去,又被趕出來。哼,她被打壞了腿,誰會要她。我看見她回來找我,還以為她畢竟是我親孃……”
觀鶯忽然瞪圓了眼,鼓鼓地咬著腮幫子,從牙縫裡咬出字來:“結果她轉臉就把我賣了!她收了人牙子的錢,轉身就走,我哭著喊她,她頭一次對我笑了,摸了一下我的臉,和我說去給我買糖吃。說完她就走了,根本不管那人牙子擰我的胳膊我的臉,像拖牲口似地拖著我就走。”
沈淵那點細微不舒服的感覺慢慢擴散,心口一片發涼,幼年那段噩夢般的經歷嘶吼著想突破封印,讓她墮回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她仗著燭光昏暗,悄悄咬緊了牙,用疊放在下的左手拇指指甲狠狠掐著食指指節,努力將自己從觀鶯的講述中剝離出來。觀鶯說她像尊菩薩,好,好,她就當自己是無喜無悲的神像,只管聆聽人間疾苦,卻從不會為此動容。
觀鶯也許真的沒看清,也許沉浸在自己的過往中,並未發覺沈淵異樣,繼續講著後來的事:“後來,我就被賣進一戶人家,記不清調教了多久了,反正比在家捱打少些,被指去伺候他們家少爺。”
“我跟了他七年,我有點喜歡他,他從來不亂罵人打人。我承認我賤——”觀鶯忽然一頓,“可我沒辦法,我不想跟我娘一樣被人趕出去,我就想早早地拴住他的心,將來做個得臉的姨娘,一輩子坐享富貴。”
“結果呢?你說的真一點沒錯,我被結結實實抽了一頓耳光,連夜又賣給了人牙子!還沒等臉好了就被賣進下一家,我才知道從前的日子有多好。新主家刻薄,讓我去伺候不得寵的姨娘,我看著她真像我娘一樣。他家的少爺都是些放蕩無恥的,全家上下的丫鬟媳婦都不知道經過誰的手!”
觀鶯啐了一口,滿臉寫著厭惡:“我剛到的時候臉還壞著,也沒人打我的主意,跟著那姨娘也沒人把我當個玩意兒。可是我命苦啊!姐姐啊,你知道,什麼叫真命苦嗎?”她用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沈淵,好似拿她當親姐妹。
“我想就這樣熬一輩子算了,偏偏不知道倒了什麼黴,我去倒夜香都能被盯上,拽著我就往假山裡鑽!我又疼又怕,根本不敢叫,怕被打死,到最後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遭罪的日子就這麼著又開始了,有時候是這個,有時候是那個……到最後我自己也不知道懷上的是誰的……”
觀鶯的聲音越來越渾,摻著她那破風箱一樣呼哧作響的哭聲,實在讓人無法相信,這是前一天還鶯嬌燕媚的頭牌。
不過顯然,和她脫口而出的話相比,她的聲音已算不得駭人。沈淵終於被從自己的回憶中拉了出來,下意識地抬起手又猛地剎住,停在身前不知道想指向什麼,原本有些垂著的眼睛霎時完全睜開了,心口那片涼一陣陣擴散開來,蔓延至四肢百骸。
這尊無喜無悲的泥胎金身開始發顫,幾乎問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