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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人說閒話……」女子一路默然無話,現下卻竟笑了,苦笑著搖頭道,「我連活都不想活了,還怕什麼閒話。」
於是邊湧瀾帶著一個和尚,便就在這木蘭山腳住了下來——婦人孃家姓姚,夫家姓李,被叫了半輩子「李家的」,如今只被這非親非故的青年喚作,姚姐。
「姚姐,我看你這院子空著也是空著,」邊湧瀾住了幾日,便自在地當是自己家似的,抱著一束不知打哪家討來的秧條跨進院門,揚聲問道,「我們一起種架葡萄可好?」
「…………」
婦人手中舉著一隻縫了一半的袖管對光打量,聞言跨出屋門,默默走到青年身前,比了比長短,道了句:「倒是正好。」
恩公有求,求一個住的地方,還求她為自己做一身衣袍。
但她又如何不知,他真正想求的是什麼?
他救得了她跳河,救不了她上吊,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便求她暫且先再活一活,活一天算一天,萬一活著活著,就回心轉意,願意再活下去也未可知。
「小邊,」婦人收了縫到一半的袖管,點了點頭,「便依你,種架葡萄吧。」
葡萄不是什麼精貴的物事,沒半點嬌生慣養的脾氣,不挑水土,哪裡都能養活。
三月插條,已是有些晚了,但晚了不要緊,葡萄長得快——那秧條上的葉子,都不是一天一個樣,種進濕土裡,過一會兒去瞧,有那指甲大的小葉子,葉邊就發了紅,再過一會兒去看看,便見一片舒展的綠。
長活了,長高了,就該上架了——三人一起上了山,邊湧瀾足一點便站到了樹上,揀那碗口粗的樹枝砍了根下來,隨手扔到樹下,低頭望見僧人仰著臉,眼中含笑地看著自己,便也不由自主地對他笑了笑。
姚姐拎著一個竹籃立在一邊,看了他們一會兒,俯身摘些野菜蘑菇,回去熬鍋素湯喝。
刨坑、豎柱,葡萄還是個小孩子,無需十柱八梁,給它四根碗口大的木棍,再架上橫樑,便足夠它一年攀長。
小孩子吭哧吭哧,努力長得飛快,四月已見滿架綠葉,巴掌般舒展開,傍晚三人在院中坐著納涼,它便也要一起納涼,葉片映著斜暉,在晚風中搖過來,擺過去,宛似在向人招手,高高興興地打招呼:「涼快呀!」
人要吃飯,葡萄也要吃——姚姐看小邊和那位法名「無名」的小師父,都是一副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模樣,卻沒想做掏糞施肥的粗活,竟也能做得來,不見半點為難的模樣。
葡萄施肥,講究的是一個原汁原味,糞都不用摻水,一桶倒下去,那味道可不大好聞。邊湧瀾皺眉屏息,口中卻還要轟和尚道:「你是屬蒼蠅的麼?湊我這麼近幹什麼?」
「……湧瀾,」僧人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與他玩笑道,「下次不好好說話的時候,還是先想想再張口吧。」
時近五月,上過肥的葡萄,這便要開始使勁澆水——葡萄澆水,那不是澆,而是灌——《圖經》有雲,「根苗中空相通。圃人將貨之,欲得厚利,暮灌其根,而晨朝水浸子中矣,故俗稱其苗為木通。」
姚姐沒種過葡萄,也不知道這書上的之乎者也說的是啥,卻眼見這滿架喜人的綠意,是真的喜歡水。
僧人兩桶水灌下去,簡直能聽到葡萄喝水的聲音,咕咚咕咚的,不一會兒就從根通到了梢,有修剪過的切口處,轉眼就滴滴答答地落了水珠,一滴連著一滴,像流不完的眼淚。
婦人突覺面上濕意,抹了把臉,才發現這人活下去,竟還有眼淚可流,像乾涸的古井,重又冒出水來。
「先師曾在廟中種過一架葡萄,此物最是喜水,」僧人借住在姚姐家,每日也沒見他誦經唸佛,現下卻雙手合十,口中不聞佛理,說的只是萬物生長之道,「便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