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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家保險公司雖然是個小角色,也身不由己地幹著口蜜腹劍、爾虞我詐的事。但凡出了什麼保險事故,受害人輕則傷殘,重則死亡,我們做理賠的對這類事情見得多了,看待死亡這件事也就逐漸漠然起來——別人的死亡對於我們來說,不過是一筆或大或小的賠償金罷了。
然而2005年的冬天發生的一件事,卻將我從這種漠然當中活生生拖了出來,它就像半夜裡白牆上的一隻黑糊糊的眼睛,讓我屢屢感到心悸。
聖誕前後,是深圳一年當中最冷的日子。這裡沒有北方的鵝毛大雪,只有連續幾個月的陰雲冷雨,但那整日整夜的陰雨不讓人有一天的緩息,屋子裡比外面還陰冷,待在冰窖一樣的屋子裡,只覺得骨頭裡都向外滲著寒氣。
一個週五的早上,我像往常一樣頂著雨去上班,雖然穿了厚實的冬衣,還是免不了一路上凍得直哆嗦。終於到了辦公樓,我打了卡後走進辦公區,只見我的桌子上已經橫七豎八地擺了厚厚一摞案卷,看得我心頭一堵。
我把傘折了兩下扔到桌子底下,坐下來把案卷推到一邊,搓了搓凍僵的兩手把電腦開啟,照例登陸了公司的OA系統。OA系統裡沒什麼郵件,接著我又登陸了公司的理賠系統,結果一開啟就見到一大片紅色的字,那都是些待處理的賠案,一夜之間報上來的。看來我今天肯定是閒不著了。
我嘆了口氣翻開桌子上那堆厚厚的案卷快速看起來。都是些處理了一半的賠案,我從裡面抽出幾個比較緊急的,琢磨著擬幾封函,給被保險人傳過去。
一封函剛寫了沒幾行,突然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謝飛,有你的傳真。”
我轉頭一看,是同事小胡,他正站在另一張桌子上的傳真機旁,手裡拿了兩張傳真紙,衝我抖著。
“哦,謝謝。”我趕忙繞過去接了過來。
那是一份事故經過的文字說明和兩張傳真照片。事故經過說明比較短,正文下面寫的是公司名稱和今天的日期,上面蓋了一個不太清楚的公章。
我逐字看過去:
“2005年12月9日下午3點左右,我廠員工劉文軍在廠房正常作業時,不慎被機器的導電板擊到。現已住院治療,但至今一直昏迷不醒,即所謂的‘植物人’。因我廠已向貴公司投保僱主責任險,因此望貴公司能儘快處理,積極理賠。來電來函請與朱先生聯絡:13798345***。深圳市新希望模具廠。2005年12月16日。”
我的心隨之一沉——麻煩了,植物人,如果真要賠了,不知要賠出多少錢去。
我一邊想著,一邊又翻到第二頁紙,那上面有兩張照片,但很不清楚,黑漆漆的油墨糊成一團,什麼都看不出來。我皺皺眉頭,坐回到辦公桌前,抄起電話,順著那個手機號碼撥了過去,沒幾秒鐘,電話接了起來。
當我道明瞭身份後,對方那位“朱先生”立刻顯得很焦急,告訴我說,他就是新希望模具廠的廠長,然後就問我案子能不能賠。我不置可否地告訴他還不好說,然後告訴他我要下午過去看一下現場,讓他準備好相關資料,就放下了電話。
我走到部門經理崔經理的座位前,把那兩張傳真紙放在他的面前,輕聲說:“崔經理,這個案子比較麻煩,我想有必要下午去被保險人那邊看一下。”
他皺著眉看完了,抬頭看我一眼說:“下午我也一起過去看看吧,你抓緊時間清理一下手頭工作。”
“好。”我說。
沒過多久,午飯時間到了,部門幾個人一起來到樓下的食堂。打完飯後,我和小胡坐在了一桌。
小胡這人平時嘴就不閒著,記得一個月前他剛從業務部調到理賠部的時候,崔經理就在會上批評他工作時間話太多,沒想到他吃飯的時候也這樣,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