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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秦定邦依言關上了門。
「坐椅子上。」秦世雄抬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椅子。
秦定邦的眼睛沒有離開臥床的父親,照著他說的,搬了椅子坐下。
見兒子坐好了,秦世雄才悠然道,「我沒事,在裝病。」
秦定邦一窒,他沒料到父親能這麼說。瞬間倒是稍稍寬了心,但立刻又充滿疑問,還沒等他問出口,便聽秦世雄急道,「老三你回來了,父親高興。老家那邊怎麼樣?快跟為父說說。」
秦定邦於是便把在臨湘寨的經歷見聞,包括蔡醫生醫術了得,三下五除二就給祖母做成了手術,祖母視力已經恢復了不少,每天都樂樂呵呵,包括二叔的礦雖然經他幫忙有過一段起色,但因為戰火蔓延,銷不出去,幾乎停產,不過二叔倒很能看得開,正在物色著爾蘭妹妹的上門女婿……秦世雄眉目舒展地聽著秦定邦帶回來的這些訊息,不住點頭道,「兒呀,你真是替為父,辦了件大事。」
「這都是兒子應該做的,」秦定邦轉回正題問道,「但是父親,為什麼要裝病呢?」
「還不是日本人搞的那個什麼狗屁商會,邀請我去給他們撐臉面。我哪能去當漢奸?所以就稱病謝客了。」
秦定邦內心的疑惑得到了印證,他去年離開上海時,就隱約覺出有些不對,但是幫祖母治眼疾、替父盡孝這樣的理由,實在不容他拒絕。他忍不住道,「父親這『病』,恐怕不止半年了吧?」
秦世雄大笑起來,「臭小子,就數你聰明。」
秦定邦隨之苦笑。他沒想到,在江邊房子裡照顧梁琇的那個月,家裡會發生這樣的變故,而秦世雄和池沐芳竟然愣是瞞住了沒讓他知道。父母二人先把他支走,再留秦家人獨立應對這邊的狀況。他明白他們這樣安排的用意,是要給向家留後。
只是他不在的這半年,家裡得承受多大壓力啊。
秦定邦給秦世雄的被子稍稍往上掖了一下,隨即又覺得這個動作有些可笑,「父親,你在家一定要躺著嗎?咱對外宣稱您生病了不就得了?」
「熱。」秦世雄又把被子往下扯了扯,「你不知道,開始他們還過來請過好幾次,後來才少了。做戲要做全套,他們要是派人監視,也的確是見不著我在家活蹦亂跳。誰還沒有個三災八難,正好趕上我病了,他們也不能再說什麼。」
秦世雄又挪了挪腰,「不過成天這麼躺著也真難受,有時候你母親把窗簾拉上,我也會下來走一走。」
以往的秦世雄總是嚴肅,很少看到他這樣逗趣。父親沒像馮肅雍之流躲到後方,留在上海就要直面各種勢力,周旋到現在,還能苦中作樂,秦定邦心中一陣難過。他由衷道,「父親,我回來了,我也是秦家的兒。」
秦世雄自然明白三兒子說的是什麼。
秦定邦確實是一名幹才,有他在,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平順地把矛盾化解於無形。在這半年裡,雖然二兒子秦定坤各項事務接手很快,可以支撐公司的運營,但他的性格實在不適合跟人打交道,在各方的博弈裡越發焦頭爛額,又不敢跟秦世雄多唸叨。這期間得虧還有秦世雄當年的老哥們幫著撐著,要不然,秦家更難。
秦世雄心裡常想,如果秦定邦還在,肯定不至於成這樣,問題早在萌芽階段就會給處理妥帖。
現在秦定邦回來了,秦世雄覺得心裡一下又有了著落,有了底。
尤其剛才秦定邦的這句話,讓他十分高興,這兒子的確沒白疼沒白養。他乾脆把被子掀開,在躺床上坐直了,指了指秦定邦身邊的果盤,「給為父剝個橘子!」
「欸!」秦定邦見秦世雄確實矍鑠又硬朗,也放了心,聽話地從果盤裡挑了個最大的橘子,慢慢地剝了起來。
橘子清甜的味道迅速瀰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