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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別爺爺的那一天,他也這麼躺在黑色的棺木中央,兩邊鋪滿花,爺爺臉部的面板竟和花朵別無二致,柔軟,慘白,平靜。平靜到任她怎麼聲嘶力竭,毛孔都沒有顫動半分。她記得自己伸手去捏爺爺的腳,被爸爸打掉手,兇她不要亂動,也不要再哭,爺爺會傷心。她上氣不接下氣地抽噎著縮回手,心想,爺爺身體那麼硬,他怎麼還會傷心呢?
他已經不會再對任何人心軟了,包括她。
或許這是件好事。
第二天爺爺被火化的時候,她不用爸爸呵斥,自覺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也沒有再亂動,僅是透過玻璃,注視著爺爺那具已經完全發硬的屍體被慢慢吞沒在焚化爐的盡頭。
大火足夠將任何堅硬的東西燒毀,她的眼淚很安靜地滾落下來。
從那之後,她哭泣時的聲帶也被那把大火燒乾淨了,絕不會發出聲響。因為爸爸說,聽到她哭的人會傷心。
可是她心裡知道,沒有了,沒有這樣一個人了。
尤雪珍拎起化妝的箱子,走到休息室外的臺階邊,膝蓋痛到發酸。她席地坐下來,揉著腿,把頭埋下去,一直到交接換班的人來。
她盯著尤雪珍的眼睛嚇一跳,說:「小妹,你不會被嚇哭了吧?」
尤雪珍揉揉眼眶,連忙說自己沒事,非常不好意思地低著頭跨出殯儀館,一邊掏出手機準備導航下山,但剛才來山上一邊打著手電一邊導航,手機掉電很快,用了三年的手機過了一晚已經自動關機,而她忘了帶充電寶出門。
冬天的夜晚天亮得很慢,天色循序漸進,很遠的地方隱隱露出一片白光,中間地帶是晨昏交界的夜色,頭頂則依舊漆黑一團。
遠方的這一點天光讓下山的路看上去沒有上山時那麼可怕,可也正因為那一點遙遠的天光,近在咫尺的路燈知道到了自動熄燈的時間,統統關滅。
尤雪珍吐出口氣,振作精神沿著滅燈的山道往下走。
冬日的黎明好寂靜啊,連稀疏的蟲鳴都聽不見。
她哼著細聲的歌,一股腦地往下走,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竟然在轉彎的樹影裡看到一個光點。
直到那個樹影越來越亮,越來越清晰,尤雪珍慢下腳步,驚訝地愣在原地,看向光點的光源——那是手機的手電光。
而舉著手機的人,正一步步地從下至上,走到她面前。
尤雪珍話都有點說不利索了:「你……你怎麼會過來?」
他回答:「看看你快下班了,可天還黑著。」
「……都說了我沒有怕。」
他忽然又往前走一步,用一種近乎要親她的姿勢俯下身。
尤雪珍在這一剎那嚇得渾身僵硬,身體條件反射地微微後仰,睜圓了眼睛看著他放大的面孔。
他堪堪在距離鼻尖一寸的地方停下。
孟仕龍靠近只是為了看清她的表情,驗證那腫起來的眼睛不是他的錯覺。
他向後退開,眉頭皺起:「你哭過了?」
尤雪珍繼續嘴硬:「沒有啊?」
「……」他沒有被糊弄,追問,「真的嚇哭了?」
「……這麼看不起我?」
「所以確實是哭了。」
尤雪珍扁扁嘴,甩下他先一步往前走,含糊道:「好像是吧。」
「發生什麼了?被欺負了嗎?」
「沒有……」
看尤雪珍一副的確不想開口的模樣,孟仕龍安靜下來,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走。
山路又寂靜下來,走出一小段路,尤雪珍又主動開口:「我問你,你昨晚到底從幾樓走下來的?」
「忘了。」
「那你讓我看一眼你的送餐地址。」
「……」他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