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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鬼片
陳敬度過了平靜無波的一週。
週五放學後,陳敬照常乘坐公交車去康泰醫院。他在來的路上買了一束滿天星,在進病房前先調整好一個燦爛的笑容,再語氣雀躍地推開門,「媽媽。」
陳鶯狀況良好,陳敬進來的時候,她正在窗邊為花澆水。陳鶯接過花,埋頭深吸一口清香。
陳鶯無疑是美麗的。陳鶯低著頭,讓光灑在她的眼睫又投射下陰影的模樣,是最容易讓人心軟的。易碎又清冷的美人。陳敬遺傳了她的眉目,哪怕身上有陳冶先冷硬寡淡的影子,也還是柔和乾淨的模樣。
陳敬和她講了陳樂安的生日。
陳鶯手中插花的動作停了一下,陳敬也不由得呼吸一滯,他擔心地蹙眉,隨即看到陳鶯側了側身,溫和地說,「你當然可以去。」
陳敬沒想過陳鶯會這麼平靜,「我原本不想去,但……他堅持讓我去。」陳敬模糊地提起了陳冶先。
陳鶯柔聲道,「以後,如果你不想,那就不去。」
陳敬眼眸低垂,「嗯。」
陳冶先希望陳敬去看看陳樂安時,陳敬熨帖著自己燒成灰燼的親情,平靜地答應下來。
陳敬嘲諷地想,陳冶先在他還小的時候沒想過盡父親的職責,卻對弟弟陳樂安倒格外上心。
不過也是,還沒出生的時候,陳冶先就已經取好了名,男孩女孩都能用。樂安,快樂平安。一個來自父親的,簡單又真摯的祝願。這樣的偏心,已經不必再多贅述。
三年前的六月,陳樂安呱呱落地。
陳敬去醫院問到了門房號。門沒有鎖,只是輕輕地帶上了,陳敬只需要一推就能進去,但他沒有。
陳敬只是透過門上的玻璃窗靜靜地看著裡面,內裡的氛圍是那樣融洽而美好,不容人打擾。
陳冶先側坐在病床上,難得有些衣衫不整,細緻小心地抱著小嬰兒,眼裡滿是寵溺和喜悅。
床上的趙瑾臉色蒼白疲憊,但依舊是美麗的,她看著這對父子倆,周身充盈著平和的母性光輝。他們低聲絮語,陳冶先笑著吻了吻她的額頭。
陳敬撇開眼,轉身離開了。沒人知道他曾經來過。
當時的陳敬沒有細細體會湧上心頭的憤怒和悲傷,或者是其他過分激烈的情緒,他只是輕淺地這樣看了一幕美好的畫面,然後淡淡地,這樣記住,又這樣努力想要遺忘。
陳敬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只感覺陽光太過刺眼了,甚至用手都遮擋不住。
陳冶先也曾經這樣抱過小小的自己嗎?他也這樣笑著吻母親的額頭嗎?他們也曾這樣欣喜於自己的誕生嗎?
也許吧。
更多的,陳敬是在為陳鶯感到不值。
他坦蕩磊落的、身清心靜的母親,一直在簽下離婚協議的時候,都只單純認為是兩人出現了感情破裂,不得已走到這一步。
趙瑾懷著身孕現身婚禮和陳樂安誕生,無形中也擊碎了陳鶯曾經篤信不疑的愛情。
那天的陽光在三年後的今天看來都太濃烈了,好像非要逼得陳敬融化得只剩嶙峋的骨骼和一顆殘破的心。
那時的陳敬看著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在擁擠中生出一種虛妄的感覺——如果這就是生,如果這就是歸宿,那麼一切的始端是否那麼值得欣喜呢?
陳敬直到現在都不能回答。
陳鶯回頭去倒弄滿天星,光斑駁地映在她的頭髮上,有溫柔的金色色澤在流淌。
陳敬回過神,露出輕鬆的笑,「醫生和我說,你下個月就可以出院了,外婆也很高興。」
陳鶯溫柔地抱住陳敬。她一直很自責自己沒能支撐住這個家支離破碎前最後的寧靜,也沒能給陳敬一個平和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