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頁(第1/2 頁)
奧特曼最流行了,杜牧之會擺出迪迦的經典動作,和小夥伴們一起打怪獸去了。夜半散學回家,他會騎在父親的脖子上。成年男子的後枕頭髮很硬,手按在上面又麻又癢。
「牧之快給爸爸拔拔白頭髮。」
也不是很多,杜牧之用自己的手慢慢黑髮,一根一根的挑選著夾在在期間孤零零的白頭髮。
「十減去三怎麼算?」
「嘁。」杜牧之故意把音拖得又長又重,既是回答,又是嫌棄,感覺自己的智商遭到了侮辱。
「哈哈哈,不算了不算了,現在大飛機要飛咯!」男人雙臂一展,就架著杜牧之跑了起來,要飛了起來。杜牧之吹了滿面的風,樂得直拍手,乳牙的縫隙裡還漏著音「飛咯!飛咯!」
「我的兒子!你將來一定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你要去看一看這個世界。」
有的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而有的人卻一生都在治癒著童年。
杜牧之有時候很慶幸,自己有著一個很美好的童年,可越是這樣,他就越不敢再回看接下來的人生路。
或許生活如白水,愛情也終於在日復一日的生活的漂洗裡褪了色。父親是什麼時候變的呢?母親又是什麼時候變的呢?
慢慢多起來的爭吵開始消磨彼此的情感,而孩子只不過是這段婚姻裡最可憐的粘合劑。那場出軌終究只是一個引子,噼裡啪啦地點燃了早就壘滿的對彼此的疲倦。
杜牧之只記得,自己開始害怕每一個歸家的夜晚。
而後自己和母親相依為命,其間顛沛不足為外人道。卻當真也是一段快活日子,沒有了爭吵,只有母子倆守在小小的家裡,守著小小的溫情。
直到杜牧之高考前夕,母親去世。
算數符號都看不清,英文單詞也看不懂,卷子上的漢字排列在一起都不曉得有什麼意思。杜牧之拿著筆木木然答題,直到看見作文題才清醒了幾分。
輓歌。
杜牧之寫著,只不過是寫著自己未唱訴給她聽的輓歌。
滿分作文,救了他的高考分,杜牧之曉得,是母親在救他的人生路。
我究竟有多想再見你一面?
父親呢?
杜牧之原以為自己會是狠狠地拿話語刺痛彼此,像少年時候一樣,擺出渾身的刺兒。可當真正面對面坐下來,他還是沒讓場面變得這麼不堪,用力維持著成年人可笑的體面。
「爸。」一個字,讓坐在對面的男人猛地抬頭,瞬間淚流不止。
「這一定會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這麼叫你。我只是希望你聽我媽的一句勸,好好過好自己接下來的生活。」杜牧之站了起來,看著眼前和自己有著六七分相似的男人,又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了或是憤怒或是崩潰的少年時的自己從中走了出來。
「我只是想讓自己好受一點。」杜牧之擺了擺手,他不想再回頭去看了,這是一場他和自己的告別。他還得趕緊回去,在所剩不多的時間裡多看一眼自己曾經的家,多見一見想要見到的人。
那些夜晚總是在他夢裡出現,一處篝火,又映著喬納森和大鬍子兩個人。他們倆正勾肩搭背地坐在一起呢,瞧見杜牧之也來了還招了招手,大鬍子扔了一瓶糙酒過來。
「你倆終於見到了?」杜牧之一飲而盡,眼前的火燒到了臉上,一片紅。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我啊,也回家了,只不過家都要被賣掉了。」杜牧之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臉側,那兒燒得慌,還得重新組織下語言。
「我爹,不想那麼喊他卻也沒辦法。這世界上就這麼一個爹,沒了他我都不知道喊誰了。我已經喊不了媽媽了,他在那兒就算不見面,再恨,都有個歸處。」杜牧之皺著眉頭,喝得太猛那酒又太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