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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傾疑心是自己的幻覺,再要回頭去看,卻發現已經進了山裡。
摩托車的燈劈開黑色的夜露,梁傾不明白他們置身何地,拼命去辨認卻只換來微微的暈眩感受。
她索性伏在周嶺泉的後背,緊緊的,身體底下依稀能辨認他脊骨的形狀,親密無間。
很小的時候,梁坤也有一輛摩托,那時候一輛摩托車是很奢侈的。梁坤年輕時是個性很開朗的人,自從買了摩托車,左鄰右舍的孩子都偶爾能沾光出去兜風,連帶著,對內向的梁傾也分外友好。
他偶爾不忙時,會開著摩托車來接她放學,那是她記憶裡最快樂的片段。
父親的背,望縣的風,還有梁坤總會給她買的一種橙子味的汽水。
小學在一個山坡上,長長的曲折的下坡路,無盡的香樟,只露出邊角的灰藍天空。她總在下坡結束前將汽水喝完,塑膠杯子滋滋地響,梁坤聽了便在前頭髮笑。
「梁傾。」周嶺泉降下來速度叫她,說「到了。」
梁傾睜開眼,見他們不知何時已過了半山,脫離了樹林的攔阻,到了一片草地。
大概是白日觀景的地方,現下卻是黢黑的,山中清寂,偶有早春的蟲鳴,嘶啞的,像受了潮的弦樂器。
「那邊是中環。」周嶺泉指給她看。遠處遼遠的黑暗裡,亮得發白的一簇,像洞穴裡的寶藏箱子。
「原來我們開了這麼遠。」
「從前讀書的時候,我經常晚上一個人來這裡。這兒十幾年前也是個有名的觀景地,後來前頭做了開發,也就沒人來這裡了。」
「你剛來香港的時候麼。」
「是。」
「看來你那時是走孤僻少年路線。」梁傾揶揄他。
「有一點。不過那個時候耍酷扮孤僻不是很受女孩歡迎麼?」
梁傾譏誚地看他一眼,說:「我怎麼知道,我也不是跟你一個年代。」
她其實見過周嶺泉的少年時期,姚南佳發給過她們一張照片,上面是陸析和周嶺泉,都穿著高中制服 —— 陸析明朗地笑著,周嶺泉反坐在一張椅子上,大概因為是抓拍,他未調整表情,看向鏡頭的神情有些冷峻。
姚南佳說他十幾年前隻身來港城,家中有一番動盪。
兩人之間有片刻留白。
周嶺泉忽然說:「若我們是在學校遇見,我會追你。」
梁傾只敢猜他是在調情。
又聽他說:「但你恐怕你會對那時的我嗤之以鼻。」
「也不一定。」她怕冷場,接著話茬兒說,「畢竟我向來為色所迷。」
他們兩人各自笑開,又無言一番,也不去辯論真假。
「你冷嗎?」周嶺泉忽然問。
「還好?你冷麼? 我也沒有衣服借你,我們可以回去。」
周嶺泉笑說,」還是你與眾不同些。其他人都會答,『我有點冷』,然後我就會建議,『那不如我抱著你』。」
梁傾哧哧笑著,說:「這套路太俗。」
周嶺泉已將她拉進懷裡,抵著她的發,說:「這兒也沒人,俗一點就俗一點吧。人生在世,戲要做足。」
「然後呢?」梁傾一笑,掙開一點,偏過頭來問他。
「什麼?」
「『不如我抱著你』,那然後的橋段呢?」她望著周嶺泉,沉迷且清醒地。
然後周嶺泉低下頭與梁傾接吻。
以從未有的投入和溫柔。
梁傾的心如同穿上童話裡的紅鞋,癲狂地顫慄地舞著,在力竭之前。
她知道的。
這兒並非太平山頂,沒有情歌裡的傷心夜景和重逢戀人。
他們的故事太高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