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一,行至水窮處 4(第1/2 頁)
陳少岐仍然兀自報怨:“現在女人可了不得,丫頭都開始翻天了。”轉頭換上一副笑臉:“那個,兄弟,我陳氏可不曾將聯姻與支援義軍放在一處。”
“你我還需解釋麼?”嶽霖微笑,反問。他義父與陳氏族長,即陳少歧的爹乃莫逆之交。他到湖州後便與眼前這人同窗讀,同案食,八年間彼此切磋砥礪,情誼比同族兄弟都來得深厚。
正因雙方知根知底,七娘對他也心有所屬,陳氏長輩才希望招他為婿。終究是他,負了人家的深情厚意。
他除了盡力幫助陳氏族學,並以義軍和小還莊的日常供需,最大可能地去照顧陳記的生意往來,別無他法。
當然他也知道,陳氏乃百年望族,田產遍吳下,商貿布南北,他們的店鋪也與金人做生意,只是交往的物件,與義軍打擊的敵人,絕非同一群而已。
“那是,咱兄弟從來不分你我。”陳少歧笑嘻嘻地摘下一朵月下白在嶽霖頭上比劃:“如此俊俏的郎君從不簪花,可惜可惜。”
嶽霖伸手攔住他,眼光轉向兩盆綠牡丹:“顏色碧綠如玉,晶瑩欲滴,兼具荷花之高潔,牡丹之雍容。”
這番品評引來陳少歧一陣鬼頭鬼腦的笑:“便知你最有眼光,這兩盆我已留給阿蠻,除非你要送給秦小娘子。為了你抱得美人歸,兄弟我不妨忍痛割愛。”
“萍水相逢,本就有緣無分,我亦不想捲入男女情愛,少歧切莫再開玩笑。”嶽霖試圖到此為止。
對方卻不買賬:“你少給我嘴硬,那日我可親眼看見的,小手牽上了,小腰也摸上了,你這根千年老枯樹明明是真的開出了花。我的小心臟啊,跳得比抱著阿蠻還歡。快說,她究竟為何離開?許是你小娘子上轎頭一回將事情搞砸了。別急,她要找阿爹不會離湖州城太遠,兄弟幫你想辦法將人找回來,軟下身段哄一鬨,寫幾首詩合幾回香送她,就你這才情品貌,她定然是架不住的,保證很快便回心轉意。”
嶽霖知他並不因為妹妹而反對自己與樂樂交往,心中感動:父帥蒙冤前後,有人避禍容身,有人落井下石,但也有人公正大義,不惜性命地為岳氏奔走吶喊。
義父的存恤遺孤,陳氏等湖州士紳百姓的庇護關照,更為自己撐起了一片健康成長的天空。
也正為如此,他心中的那口深井,雖不見底,卻不曾長出過刀劍和毒刺,他有能力待世界以寬厚,報恩人以慈孝。
而樂樂,則是他午夜夢迴的小軒明月,是中宵風冷時捧在掌中的薰香暖爐,是他獨自一人時才會去觸碰和思憶的珍藏,但。
眼光越過千姿百態的花海,似乎看到多年前的秋寒寶劍,落日戰旗,以及父帥滿腔悲憤的孤臣之淚,看到阿孃和一雙小哥兒流放所在地的貧瘠和荒涼。
臉色隨之肅然,浮起幾不可見的哀傷:“霖乃罪臣之子,無力為小娘子帶去安樂,不提也罷。其實,這幾日我一直在想,慧海大師這次真的只為加持法會而來麼?”
父帥生前與大師往來密切,常在一處切磋佛理,曾有詩言志:歸休終伴赤松遊。他是想在中原收復後,終老林泉,潛心修佛。
大師乃是得道高僧,每次出現皆有重大事件發生。
風波亭事發前,大師提醒過父帥恐有滅門之禍,父帥心懷坦蕩,霽月光風,哪裡肯信聖人會違背太祖誓碑“不殺士大夫和上書言事之人”,不惜羅織罪名,也要置一位矢志收復大好河山的大將於死地。
家門慘變後,他隨義父隱在湖州,一路的狂風暴雪與焚心悲憤,冰火兩重,將年少的他推向死亡的邊沿,是義父衣不解帶地精心照料,大師不休不眠地念經持咒,才將他從閻王手中搶了回來。
再便是那一年,大師觀察到趙構心思有所鬆動,親臨湖州與義父商議計謀,促使朝庭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