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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攸關的時刻,雙方都像瘋了一樣戰鬥,鬼子那瘋狂的架勢,好似他們才是被侵佔了領土的那個。每日黎嘉駿在炮聲中入睡,又在轟炸聲中醒來,空氣中一直瀰漫著硝煙的味道,和淡淡的血腥味。如此不分白天黑夜的接連打擊,讓所有在後方的人都麻木了。
每一天都就著煙塵和碎石吃飯,到處搭把手和跑腿,已經有五六天沒有洗臉刷牙甚至洗手的水,有時候飛石砸到臉上,黎嘉駿要過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本來就臉皮厚,現在又加上一層水泥,她覺得自己現在防禦力好高,有時候連洗手的機會都沒有,白天照顧了傷員後,晚上累得血液也不洗就倒在床上,早上醒來,血腥味伴著其他不知名液體,雙手都有一股腐肉一樣的惡臭。
就是這樣,她也習慣了。
炮聲一天天近了,所有人的表情也在一天天凝重,沒有人再顧得到兩個記者,他們成了在這個陣地上很尷尬的存在,已經不需要黎嘉駿了,只有樓先生還時常在師部給他安排的地方駐紮,可是戰局瞬息萬變,基本沒什麼振奮的訊息。
她一直知道前面發生著什麼。
日軍久攻不下,終於動用了特種部隊。不是她觀念中的那種飛虎隊,而是坦克軍團。
這是很多士兵這輩子第一次見到會動的鐵殼子。
第一次。
那一天傷亡特別慘烈,運回來計程車兵幾乎都沒熬過去,有些甚至嚇瘋了,大小便流了一地,還有更多的則是死於自己人之手。
鋼鐵洪流太過懾人,可以想像在機槍和白刃間掙扎的中國士兵在看到那樣的武器時會有多麼的絕望,大量嚇破膽的人轉身想跑,卻忘了背後督戰隊正虎視眈眈……
僅僅十天,第2師萬把人就不得不撤回了,他們沒有兵了。
德械師的到來並沒有改變多少戰局,因為即使是德械師,他們也沒有坦克。
中國沒有坦克。
也還沒空軍。
陸空雙重夾擊下,整個南天門都在炮火中顫慄著,每一天她都能感覺到絕望的氣息在蔓延,那些精緻的小夥子一批批送上去,卻再不曾回來,包括阿梓,他是第八十三師師長警衛隊的一員,也一早跟著上了最前線。
看多了死亡,她覺得如果那個小帥哥真的戰死了,她也會平靜接受了吧。
終於有一天,連衛生兵和炊事兵都一車車的運上了前線。
這些可能當兵以來就沒摸過槍的青年拿著裝備帶和槍沉默的上了卡車,在救人和分飯時鮮活的表情在此時全變成了麻木和茫然,他們中最多的只有四個手榴彈,有些甚至沒分到,可也輪不到他們抗爭,因為從得到命令到上車出發,其中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同時,她也得到了撤退命令,與樓先生一道隨著一部分文職人員撤往北平。
樓先生近幾日也忙得見不著人影,再次見面卻是在撤退的列車上,他連行李箱都沒了,裡面是厚厚的文稿和筆記,整個人比黎嘉駿還在,大衣上甚至凝結了泥殼子,坐在座位上沉悶的噗了一聲。
&ldo;這兒也守不住了。&rdo;這是他坐下來的第一句話。
黎嘉駿沉默,撤退太匆忙,她幫忙搬了好幾個傷員進貨倉,此時忙著搓自己手裡的血泥。
&ldo;……委屈你啦。&rdo;
黎嘉駿搖搖頭,還是不想說話,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很久沒說話了,為了節省水,也因為長久幫忙的默契,還因為在鱉悶以及疲勞下的懶於開口。
樓先生掏出個水壺:&ldo;來,喝點水,唇都裂了。&rdo;
她躲了躲,下意識的舔舔嘴唇,乾澀道:&ldo;不用,了,省點。&rdo;